儿时记忆中的过年筹备

杨玉林

　　每临岁末寒冬，当腊月的微风轻轻拂过，那隐匿在心底深处的儿时记忆，便似汹涌的潮水一般奔涌而来，特别是大人们筹备过年时那些忙碌且温馨的场景，在我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

在我年少之际，陕北地区好似被贫困的阴霾重重包裹，经济发展迟缓，生活条件极为艰苦。我家亦深陷于贫寒之境，时常为温饱之事烦忧，食不果腹是家常便饭。然而，即便日子如此艰难，年仍是要郑重对待的，毕竟，这是一年中最具仪式感的时光。而筹备年货，也成为了家家户户无论贫富都必须操持的大事。

当农村中流传的“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一说法成真，每年腊八节一过，我家就如同被按下了忙碌的启动键。父母引领着一家人，开始为这个重要的节日紧张而有序地准备起来。他们忙碌的身影在窑洞内外穿梭不停，只为让这个年过得尽可能温馨、热闹。

　　打扫卫生堪称一项浩大的工程。窑洞内部要进行全方位的彻底清扫，清扫结束后，还要粉刷上一层白泥，以使窑洞焕发出崭新的光彩。泥制的炉子也需要精心修补；土炕和土地要用面汤仔细浆洗。窗户要重新糊好，贴上精美的窗花，为家中增添几分喜庆的氛围。衣服和被子都要拆洗得干干净净，男人们遵循着“有钱没钱，剃头过年”的俗语去剃头，妇女们则修剪头发，拔掉那些不美观的黄毛，力求让自己焕发出更加迷人的风采。

准备吃喝的工作更是繁杂又丰富。蒸馍是不可或缺的，形状多样的枣馍、花馍，还用红绿胭脂精心描绘点缀，看起来格外诱人。蒸糕也必不可少，卷上香甜的枣泥，或者包上豇豆，口感丰富多样。长长的豆面要擀制得恰到好处，豆腐、粉条、豆色也得亲手精心制作，豆芽要耐心地培育出来。还要用心烹饪几个红烧碗面子，酥鸡肉香味四溢，熬制的皮冻口感爽滑。自家酿制的黄酒，自制的杏茶、油茶，炒得香气扑鼻的炒米，煎得酥脆可口的茶食，煎制的糕圐圙子，还有热气腾腾的黄米发糕。虽然家境贫寒，过年只能因陋就简，但这些用心筹备的食物，依旧饱含着浓浓的年味。

除了准备吃喝，母亲变得越发忙碌起来。她不但要操心过年期间的饮食起居，还要为全家老小缝新补旧。在那些相对宽裕的人家，大人孩子或许能够换上一两件崭新的衣裳，可我家经济困窘，新衣裳寥寥无几，更多的是拆洗翻新旧衣。母亲白天忙于操持过年的各类事务，夜晚则在那昏暗的煤油灯下，和姐姐们一起飞针走线，赶制过年要穿的衣裳。待到过年那天，全家人身着母亲和姐姐们精心拆洗翻新的衣物，不仅身上暖融融的，心里更是甜丝丝的。

　　到了腊月二十五六，父亲便会去赶一次“穷汉集”。这是过年前的最后一场集市，即便囊中羞涩，父亲依然会用心挑选一些过年所需的必备物品。黄香、黄表是祭祀时所需；年画能为家中增添几分喜庆的气氛；窗帘纸让窗户更为美观；写对联用的大红纸承载着对新年的美好祈愿。还有几个大麻炮、几板小鞭炮，能在新年里响起清脆的声响。此外，父亲还会购置一点儿花椒、大料、酱醋、红糖等调料，偶尔也会打上一斤散白酒和几盒纸烟，让这个年增添一些别样的滋味。

到了腊月二十七八的夜晚，哥哥会拿着父亲买回来的大红纸，请我们生产队当老师的二老爷爷杨录林书写对联。那笔走龙蛇的字迹，仿佛蕴含着对新年的深深祝福。对联可不仅仅是贴在门上的那些，羊圈、大牲口圈、猪窝、鸡窝、炭场、石磨、树上等等地方，都有专门的小对联。贴上对联的那一刻，整个家都弥漫着浓厚的文化气息和新年的韵味。

终于，到了年三十，该筹备的年货均已准备妥当。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贴对联、贴年画、挂灯笼、垛火笼。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喜庆与欢乐。大家怀着对新年的美好向往，迎接除夕夜大餐的降临，期盼着新的一年能带来更多的希望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