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长歌

邂逅

老刘和谢女士的邂逅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

其实，他们早在五十年前的小学就是同学，只不过老刘时常想起谢女士，那时的她，还不满十岁，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农家女娃，个性活泼，喜唱爱跳，是校园里最受老师们青睐的文艺小才女。而谢女士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当年的老刘。小学三年级以后，老刘却不曾见过谢女士，也不知道谢女士为什么就突然消失了（可能是谢女士已转学），不过，老刘当时并没在意这事，就象一个人并不会在意去年曾穿过的衣服今年却为何不知所踪。

老刘六十岁那年，突然有同学组建小学同学群，老刘被人拉进了群。群里有好多人，每天都有同学在群里语音聊天，或文字八掛。老刘不爱说话，但对同学们讨论的话题倒也乐于旁听，尤其喜欢关注谢女士的话题，因为谢女士每次都观点正确，见解独特，而且普通话悦耳动听，语言新颖、逻辑严谨是谢女士另一特质。这让老刘对谢女士的文化背景充满好奇，甚至有种蒙胧的崇拜和向往。不久之后，群里有爱热闹的同学组织聚会，地点就定在一家民俗馆。对老刘来说，这聚会就象是自己将和一位久别的知己相见。那天老刘满心好奇又满心期待地赶赴聚会地点。进门后，迎接他的是一群小学男女同学。有较为熟悉的同学向老刘一一介绍先到的人，其中就包括谢女士，但老刘根本认不出眼前的谢女士，这也难怪，他们已有四十多年不曾见面，甚至不知道对方的一点点信息。她贯于素面朝天，对于自己的颜值总是不卑不亢，但在老刘看来，她似乎过于普通，和自己脑海中勾勒出的谢女士并不能完全吻合，如同初看电视剧《红楼梦》时并不认可陈晓旭就是林黛玉。这让老刘对谢女士多少有些失望。然而，一个内心无比丰富的人并不一定外表也光鲜、灿烂，谢女士就是这样的人，所幸老刘也隐隐约约地有这感觉，象雪夜里嗅到了丝丝缕缕的腊梅花香。老刘没有和谢女士握手，不是不主动，而是不习惯，老刘向来不善长和别人热络，尤其是异性，哪怕象谢女士这样让老刘充满好感的女同学。不过，谢女士很洒脱，在她身上随时都会毫不刻意地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自信和优雅，这是许多优秀女性的特质。两人稍作寒喧后，谢女士便极其自然地拿过老刘的手机，拔打起老刘通讯录中的另一位小学同学。不久后，大家便纷纷落坐于一张特大圆桌周围，老刘和谢女士并未毗邻而坐，这让老刘稍稍有些遗憾。在老刘眼里，眼前的谢女士虽算不上美貌，但从群中的聊天不难看出谢女士是个外柔内刚、知书达理的优秀女子，这是老刘最佩服的一类人，所以，今天的谢女士无疑成了老刘心中的唯一风景。觥筹交错间，老刘频频向谢女士举杯，四目相对，面对谢女士两潭清泉，老刘目眩神驰，不由得突然想起曾经课文中的一段文字——“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然而，再清澈见底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那里面的奇妙世界虽然“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但自己却无缘涉足。想到此，老刘不禁有些凄然。好在同学们正谈笑得热火朝天，没有谁关注到此刻老刘的神态，连眼前的谢女士也不曾发现老刘脸上刚刚闪过的一缕怅惘。

宴席结束，大家纷纷起坐、感概，有的结伴慢步馆内小径，有的撺掇好友施展舞姿或引吭高歌。老刘静静地靠在台下的一排沙发上，身边沏好一杯热茶，微闭双目，似看非看、似听非听舞台上男男女女的即兴表演。突然，老刘想起什么似的，迅速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点开同学群，毫不犹豫地加了谢女士的微信，几分钟后，手机上真的传来了通过的信息，老刘满心欢喜，仿佛喝下了一大碗蜜，又似瞬间成了世间最大的富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