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含悲祭慈母

原上草

泣泪问苍天，为何有今日？呜呼哀哉，甲辰岁尾，吾母去矣！——题记 （1）当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时，我的母亲，您却走向了寒冷的远方，无论怎样追寻，在这个纷扰的尘世再也找不到您的足迹了！几天前，我们还计划着今年春节和您一起过年，谁知，几天后，您带着诸多的遗憾，别离亲人，走向了天国。几天的忙碌应酬，倒没有悲愁的时间，现在，当一切静下来的时候，却悲不自抑。（2）深冬的太阳依然灿烂，春节近在咫尺，季节转换悄然无声，波澜不惊，正当我以轻松的心情感悟春天脚步的时候，接妹妹电话说，母亲已有三天不吃饭了，我依旧在惊恐与担忧中去看望病中的您。走在街上，隆冬风历，百卉凋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时时拂过心头，茫然四顾，情不守一，任寒风吹面，思绪难以克制地伤痛。人人都在岁尾零星的爆竹声中憧憬着春节的美好，空气中弥漫着欢乐的氛围，而我却陷入了情绪的低谷。（3）陪母亲最后一程是多么痛苦的事。看着您躺在床上，已不能自行坐起，喂流食已不能下咽，此时，我知道您已来日无多了，尽量多地陪伴在侧。时时想起，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口水难进，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烦躁折腾了一夜。次日，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大口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眼角时有泪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病房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来的吱吱声，难熬的时间既漫长又揪心。此时的您，也许已经在做着走向远方的准备，可我们却浑然不知。这几天，您时不时突然冒出一句“我妈呢”，我们都诧异地相互看看，不敢作声，一种不详的预感弥漫在空气中。也许，您已经在黄泉路上寻找着自己的的妈妈，这山长水远的路程，您能找到您的妈妈吗？这样想着，夜幕下却见监护仪上的血压一直在下降，母亲最危险的时刻到了，经医护人员奋力抢救，还是没能留住您的性命。就在这风寒料峭的冬夜，您最终平静地离开了我们。（4）一夜的寒风吹过，您被我们护送着回到久别的故乡，以完成魂归故里的心愿。这是怎样煎熬的一夜呵，母亲。车窗外苍茫一片，一山一水闪过，又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似乎我们走过了千山万水的征程。“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在暂厝的地方，几天的追思仪式过后，以世俗的方式让您入土为安。出殡那天，太阳升起，车队穿山越岭，向您熟悉的地方驶去，故乡的天空还是那么蓝，空气还是那么清新，道路还是那么洁净，可您再也看不到这熟悉的山川了。走在衰草离离的小道上，视野开阔，意境清远，天空青如蓝靛，故乡还是那么内敛、温润、暖人。在这样清简疏朗的地方，您结束了漂泊无寄的生活，终有所托，也不至于太孤单吧。苍山无语，浓云低垂，料峭的风吹过荒秃的山梁，目送着人们艰难地将您抬上那平地时，难以掩饰的悲痛袭击着每一位亲人。从守在您遗留于人间最后时间的那一刻起，我尊从着世俗的一切礼节，知道这一切与您毫无关系，可还是烧纸点香，这是您的亲人们唯一寄托情思的办法，人们只想在您的身边，多陪您最后一程。听着人们念及您生前的诸多往事，都藏有让人流泪的故事。坐在寒冷的夜里，别人都在天南海北，高谈阔论，而我在沉默中，思绪穿越了几十年，从我记得的点点滴滴，回味您一步步走过的艰难岁月，这些除了您的儿女，个中滋味可能只有您一人知道吧，我的母亲！好在您有个孝顺的女儿，无微不至地照顾了您的后半生，要说人生的幸福，这就是最大的幸福，因此，尽管漂泊如此，您也是幸福的，您自当含笑泉下吧！安葬仪式过后，花圈燃起，浓烟滚滚，遮挡了我的泪眼，朔风吹过，还原了故乡的清静明丽。善良的母亲，您走得如此匆忙，如此急促！站在新墓旁，仰望长空，西风潇潇，泪水飘飘。在萧瑟的长风中，我们做着最后的挥别，一步一步地离开，频频回首，只有风中抖动的花篮陪伴着您，从此，我们阴阳两隔，我有苦难可向谁去诉说啊！妈妈！（5）母亲的一生是艰辛漂泊的一生，她是父亲的学生，他们相识于校园，相互陪伴艰难地度过了一生。小时候，我们平繁地跟随父亲单位的变动而四处奔波，这期间母亲又体弱多病，生活过得非常艰辛。可一直酷爱看书阅读的母亲，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将她喜欢的书籍带在身边。静下来，时时在问自己，阅读是个苦差事，母亲颠沛流离，到处漂泊，依然这么嗜读，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活中，母亲常常以书籍中的历史故事训导我们，尤其是一些戏曲情节，随口诵出，对现实中的事例恰如其分的比喻可谓天衣无缝，对我们的生活多有启迪。对历史故事、戏曲唱词更是信口拈来，常常让我们听得入迷入神，增长了不少知识。母亲阅读最多的还是传统的古诗词，她的悦读量很大，很多知识让我们自叹弗如。有一日，母亲问我说杜甫的爷爷是谁，我随口回答，是杜审言呀，她笑了，说她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我说，这知识有些生僻啊！随后，她解释说，杜审言是中国五言律诗的奠基人。我笑着说，这你也知道。我惊异于她的悦读之广、之深，已经不是一般意义的悦读，而是研究了。我忽然想起来，那一年回故里，母亲将故乡晚报上刊载的有关杜甫游历秦州的记游诗收集起来送给我，其中将杜圣游历过程的细节讲得头头是道，让我望其项背。（6）这些年，孤独的母亲，一直在外漂泊，无论走到哪里，都将喜欢的书籍放在自己的枕边，随时翻阅。母亲的一生，对吃穿没有什么要求，生活也是简到最简，唯有一件事保持终身，那就是悦读。天刚蒙蒙亮，母亲便起床开始洗嗽，然后，回到房间一个人静静地开始她一天的阅读生活，其安静认真的程度我们真是望尘莫及。母亲的阅读很慢，有时还会用笔记录，抄写一两句精彩的话语，夹在书本的中间，日积月累，数量已很是可观。几年前，母亲在我的小家暂住的日子里，我拿回家的所有报纸她都要从头到尾认真地阅读一遍，从国际大事到广告信息，都一字不落地仔细阅读，然后感叹世事的复杂和大千世界的无奇不有，尤其对医疗广告的阅读更是细致入微，然后对症下药给自己治病，这常常让我们责备，她也知道多为骗人的东西，但还是相信几分，总要反复阅读，我说，你真是这些广告商家的忠实读者，他们的广告费没有白花啊，她总是笑笑，放下报纸，等我走了，又开始阅读。（7）好多事真是有遗传的，母亲的阅读习惯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她的孩子，我们的兄妹们都非常喜欢阅读，虽然条件不好，可都省下可怜的生活费，购买书籍，阅读成了我们最大的享受，这爱好虽与现在的潮流格格不入，但作为传统书香家庭修身的美德，让我们无怨无悔。伴随着岁月的脚步，越来越瘦弱矮小的母亲，行动做事很是缓慢，常常一顿饭能吃一个小时，外出走路总是碎步慢行，让人等了又等。也许，正因为慢，才能更持久地坚持一件事，母亲，对阅读就是如此。（8）深冬，风和日丽，岁月静好，和家人围坐在一起，追忆往昔，心中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深深体会到有母亲在，我们永远是个孩子，时时能感受到幸福和温暖。可现在只有一条归路了，孤独与遗憾袭击着每一个人。我时时在想，一个人受影响最大获益最多的就是母亲，孩子只有在母亲那里才会享受到各种各样的温暖的，至少我在我的母亲那里感受到的就是这样。母亲，该说的都说成泪水了，不知我还能有什么说给您。在您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悲痛时时袭击着我们，一直想写一些有关您生平的往事，又不知从何说起，直到今天，稍有平静，便写下这些文字，以表达我最深情的爱意和怀念。然而，以我拙劣的文笔，怎能复原您勤劳善良的一生啊，母亲！举头望月月不语，垂目思人人何知。人生苦短，俯仰之间，皆为陈迹，您已远去，相见无期。年光不能倒流，子欲养而您不待，悔恨切切，呜呼哀哉，愚儿顿首，痛断肝肠！泪水纷纷，怎能寄我哀思之万一。唯愿您能了无牵挂，一路走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