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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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老婆一起去宁波，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去是新婚旅行时，那是上个世纪80年代，与这一次时间跨度有点大。盐城距宁波不足500公里，那时感觉好远好远。坐8个小时长途汽车，到达无锡，晚上由无锡坐游轮，第二天凌晨到杭州，再从杭州乘火车到宁波，又用了近4个小时。整个旅程折腾了近两天。那年到宁波主要是想去普陀山风景区看看，谁知不期而遇的台风阻挡了行程，我们只能望海兴叹，向对岸喊几声“来日方长”。这来日果然长，一直到三十三年后，我俩才有机会重游故地。这次是从厦门坐高铁去宁波，800多公里旅程，从厦门北站到宁波站只用了不到5小时。比起飞机的提前安检和两城市的空港进城，耗时大致相当。衷心为“和谐”、“复兴”点上32个赞。

熟悉的朋友都知道，我们外出旅行喜欢住热闹的地方。这次落脚点是在鼓楼步行街对面的中山路如家酒店。办好手续，我们便到步行街随便走走。鼓楼步行街所在，是历史上唐宋宁波子城的范围。它的起点鼓楼，原是子城的南门，天安门似的造型，上端一方方正正的钟塔，显得端庄古朴。整个步行街由八幢明清风格的楼群构成，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逛了一圈，已近饭点，我们看到一素食自助餐厅。这是我第一次到全素自助餐厅吃饭，算是开了一回眼。20多种全素炒菜和煮菜，10多种各式凉拌素菜，10多种素点心，加上米饭和粥。每客28元，一次性消费5人次以上，优惠至25元一客。价廉物美，喜欢食素的朋友可以试试哦。店名没记住，只记得离鼓楼不远，整个步行街素食自助好像就这一家。

在厦门去鼓浪屿时，曾碰上导游小姐姐就为我们两个团员服务的尴尬事。这次，我们决定做两个元气满满的散客，全程自助去普陀山。一大早，我俩便赶到朱家尖蜈蚣峙码头，排队坐轮渡。购买普陀山门票时，售票小姐要我交现金，其他支付法都不行。好奇怪，大家都在用微信支付宝，有多少人身上带有大几百的现金?我左掏右掏，就是找不出那么多现金，只能退出队伍，找老婆凑钱。这是近几年外出碰上的一件囧事，吓得我再外出前总是准备好现金。大约15分钟的船程，我们顺利抵达普陀山码头。我以前与同事来过普陀山，于是自觉负起导游的职责。第一站去普济禅寺，这是全国佛教界重点寺院，统管普陀山众多寺院的方丈居住于此。也就是说，它既是普陀山佛教界的清华北大，也是普陀山佛教界的教育局，当然得先去拜访。我们且走且行，走走摄摄，近一个小时才到达普济禅寺。既然全山最大，规模当然了得，这禅寺有六进殿堂，居于C位的是大圆通殿，供奉着观音菩萨正身法像。慧根不够的我们，对菩萨并不感兴趣，欣赏一会禅寺精妙的建筑艺术，便到寺门对面的池塘去感受自然美景。池塘里有不少鱼，还有一些小龟，应该是香客放生的。同样在菜场出售的鱼，这里的和下锅红烧的，命运怎就如此不同呢?。煞风景的是，池塘中央搭起了造型呆板的道具，不堪入目。离开普济禅寺，准备前往南天门方向游览。本导游安排先原路返回码头，然后向前继续步行。返回码头途中，在一餐馆比较集中的地方用餐。我俩前一天都有点着凉，面对各种海鲜的诱惑，只能深咽涎水，吃了两碗盖浇面，便向东南方落荒而逃。东南方有南海观音菩萨的铜质立像，可保佑我们身体尽快康复。话说南海观音自印度传来中国后，由男身变为女身，由佛祖儿子变身国王三公主，由救苦救难发展到送子托福，颇多艰辛。这一演变是外来菩萨本土化的结果。唐代以前的观音本是男身，吴道子画中的观音就八字胡翘翘的。宋代以后，观音逐步完成变性，这与她的功能实现有很大关系。观音有求必应，大慈大悲不断升华，以致随类度化，地狱恶鬼只要虔诚呼唤观世音法号，也能得到超度。如此大爱境界，唯母爱才能达到。于是，观音逐步本土化为温柔女神，渐渐又有了送子功能。高达18米的观音铜像临海而立，端庄慈祥，单手作揖，在认真倾听众多凡夫俗子的呼唤。两个时髦女郎在行叩拜之礼，上身几近地面，全无傲娇之态，我迅速将此景收入相框。镜头转向观音大娘时，出现令人震撼的一幕:蓝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庞大的金身观音，成了映照在天界的一尊大佛，不语自威，既空灵又坚实。我的个天，显灵了不成!接下来，我们经南天门再回码头，在码头一旁的海滩踏浪。与几天前到过的厦门白城沙滩相比，这里的海滩外来游客更多一些，海水色彩的层次感更强一些，海浪拍击的节奏则要缓一些。看来“海定则波宁”的说法，是有点道理的。偶一侧身，观音菩萨正在不远处居高临下温柔地注视着我们。原来如此，南无阿弥陀佛!

我们落脚的中山西路便道上有座塔，叫天宁寺塔。这是座全国少见的唐代砖塔，共五层，从底层到上层，层高逐步压缩。每一层都有伸出的砖体廊檐，每层的五级廊檐均上翘，显得古朴端庄。既有天宁寺塔，必有天宁寺。天宁寺原名国宁寺，建于唐宣宗时的公元851年，十二年后的唐懿宗咸通四年，在寺前建了东西二塔。元代国宁寺更名天宁寺。该寺的主体建筑约毁于20世纪初，东塔则垮塌得早一些，大约在清光绪年间。我们见到的是西塔，上世纪九十年代复修前也已残破荒芜。这样一座砖塔大大方方地立在中山路旁，与车水马龙的现代城市同存。尤其是你不用我赚门票钱，我也不借你添神秘感。彼此和谐共处。真好。老婆在古塔前骑一辆哈罗单车转悠，我为她仨留下了影像。告别天宁寺塔，我们蹬着单车继续前行，不一会便来到月湖公园旁的“天一阁”。到宁波旅游，当然得打卡“天一阁”这举世闻名的藏书楼。它不仅是中国现存最古老的私家藏书楼，也是亚洲现有的最古老图书馆，还是全世界最早最大的三大家族藏书楼之一。您瞧瞧，多牛的阁，作为还算是读书人的我辈，不去此阁，还能说到过宁波?“天一阁”的创建人范钦，是明嘉靖年间宁波籍进士，担任政府官员多年。在福建为官时，统兵抗倭有功，被提拔为兵部右侍郎。范进士一生最大嗜好是藏书。他于为官之处，各地搜集公私书籍，然后邮回老家，收入“东明堂”。到明嘉靖四十年，又建成规模更大的藏书楼“天一阁”。今日“天一阁”，已成为集藏书、园林休闲、综合展览等功能为一体的景区。我们重点关注的当然还是藏书楼。“天一阁”现藏古籍达30万卷，约16万册，其中善本就有3万多册。徜徉在400余年来收藏的典籍之中，感受着缘自数代书痴执着而留下的扑鼻书香，我们情不自禁地向范进士的塑像鞠上一躬。当年范老师重视收藏典籍不亚于为官，令人钦佩。范老师如在当今，定然列于宁波十大藏书家之首!在藏书楼看到一学者模样的人，正在为一队参观者讲解，便上去蹭听。原来讲解人是老馆长，听众是老馆长当年同事介绍来的客人。听老馆长讲解可有意思了，他不时鲜活带入，指着档案照片中的自己哈哈大笑。跟踪了两个展室，这伙人进入一游客免进的小院，我试着跟进，人家却随手关上了院门。不去也罢，他们也许去传授藏书楼防火要术，我就是听了也用它不着。

出了天一阁，下一个目的地是王澍担纲设计的宁波博物馆。从百度地图看，好像不是太远。于是，我们继续单车行程，过了一会，肚子开始抗议，才发现已过午饭饭点，便在南塘老街停下喂胃。南塘老街是宁波老南门一带重要的历史文化街区。一里多长的街道，两边满是富有江南特色的商铺，街面用石板铺设，临河有多处石砌码头，一派古色古香。老街上集中了许多本帮和外地的美食。看到有人排队购买小吃“油赞子”，我们也上去凑个热闹。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原来“油赞子”就是我们常吃的麻花，与家乡的糖麻花不同的是，形状要小一些，咸口海苔味。据说“油赞子”也有甜的，我没有看到，当然也没吃过。 我们吃的海苔味的“油赞子”，跟重庆磁器口“陈麻花”更像。“陈麻花”有十多种口味，如果没有记错，有一种就是海苔味的，口味、形状和颜色，都一样一样的。如果硬要找出不同，那就是“油赞子”比“陈麻花”略大一些。吃“油赞子”只能解解馋，中午误餐得补正餐。我们在一本帮菜馆坐下，点了三菜一汤两碗米饭。记得我独自包圆的一个菜叫“炒膳背”，据说是宁波特色菜之一。菜一上桌，金黄的膳块、淡红的洋葱、碧绿的青椒，色相迷人。鳝块的鲜香、洋葱的甜香，青椒的清香，味道馋人。老婆惊讶地发现我很快做到了光盘，而且又加了一碗米饭!

填饱肚子一打听，到宁波博物馆还有近8公里的距离。既然选择了“哈罗”，就得对它不离不弃。我俩将杯中的水加满，继续蹬车前行。家乡有句俗语，叫“饿力气饱哼”，说的是人一旦吃得太饱，做啥事都慢。我们又用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向往已久的宁波博物馆。说向往已久并不夸张，几年前参观苏州博物馆，同学H就与我提到过宁波博物馆的设计者王澍。这位中国美术学院的博导，2012年获得世界建筑最高奖普利茨克奖，成为获此殊荣的第一个中国人，也是第二位华人。第一位获此奖的华人，则是苏州博物馆设计者贝聿铭。王澍是天才，天才总有不同凡响之处。据说他在硕士论文答辩时，直言中国只有一个半现代意义上的建筑师，一个是杨廷宝，半个是自己的导师齐康。为此，全票通过的论文被拿下，直到一年后重新答辩才得到学位。此说不知真伪，如属实，则王澍是论文全票通过而被推迟授学位的极少数研究生之一。面对着仿佛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宁波博物馆，我有两点门外汉的感受。一是建筑设计注重与地方特色相融合，博物馆山水式结构和瓦爿墙体，与宁波的周围环境，以及以河姆渡文化为代表的历史积淀，非常和谐。这与苏州博物馆园林式构建有异曲同工之妙。二是在现代建筑中突出环保理念，除旧瓦爿颠覆式利用，宁波博物馆还采用毛竹模板清水混凝土墙体，有小清新情趣，更具环保特色，恰到好处地体现了新人文建筑理念。读者朋友，您建筑方面的素养比我好，看到我的胡评可别笑啊，既来之，则说之吗。宁波博物馆的展出分类与其他地方大致相同，分主题展、专题展和临时展。记忆尤其深刻的展品是一顶轿子——“万工轿”。那东西太漂亮，真的。是那种金光闪耀、富丽堂皇的漂亮，是那种精雕细刻、琳琅满目的漂亮。据说采用这种朱金木雕制作的花轿，所耗工时在一万以上。制作这顶花轿的十多个工匠用了十年时间，光雕刻就费时三年，装饰中用去十两黄金。有意思的是，“万工轿”并不是为某一家千金出嫁而作。它首现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宁波人朱老板是开婚庆公司的，他请了一批家乡工匠制成此轿，供婚庆公司出租用。据说当时租用“万工轿”接新娘，租金200大洋，这价格折算到现在，租一辆加长林肯也没问题!看来只有大富大贵的人才用得起。

从博物馆出来，我们蹬不动单车了。租不起当然也租不到“万工轿”，只能打的回城。我这个不会开车的落伍者，连汽车的品牌都分不清。但我知道，我们坐的那辆车肯定不是加长林肯和劳斯莱斯那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