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前不久的一个上午，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满大地，我们相约去看望老伴中学时代的恩师，心情如同这晴朗的天空一般愉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师是外地人，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大学毕业后便扎根奉化，默默耕耘于教育事业。然而，命运多舛，在文革期间，老师也曾被打为“臭老九”，饱受磨难。直到八十年代初，随着政策的调整，强调干部的知识化、年轻化与异地化，老师时来运转，从一位平凡的教师一跃成为市府办副主任，后又担任要害部门的局长，一时风光无限。老师虽为文人出身，但为官后却展现出非凡的领导才能，处事果断，恩威并施，深得人心。在我心中，老师始终是一位令人敬仰的人物。</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师退休后，因老伴的缘故，我与老师交往颇多，互动频繁。尽管老师已卸下公职，但在我的心目中，他的威严从未褪色。然而，那天上午踏入老师家门时，眼前的景象却令人心酸。八十七岁的老师侧卧在轮椅上，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褐色的皱纹如同树皮般深邃。尽管身处室内，老师仍戴着厚厚的帽子抵御寒冷，胸腰上盖着毛毯，嘴角不时流出如东北粗粉条般的口水，保姆不停地用纸巾擦拭，老师的眼神空洞无神，似乎已无法感知我们的到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尽管老师的夫人已年过八旬，但她依然思路敏捷，行动自如。她热情地招待我们，一边倒茶让座，一边逐个指认我们，试图让老师辨认出熟悉的名字。在夫人的呼唤下，老师似乎短暂地恢复了神志，努力集中精神，但终究无法一一答对。不久，老师的眼皮再次耷拉下来，泪水悄然滑落，口中不断重复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声音凄凉悲切，令我们不禁心生酸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师的夫人无奈地告诉我们，近段时间，老师已无法感知许多事情，也无法与他进行有效的交流。他每天都在反复念叨着“我要回家”，无论怎样解释，他始终执着于这个念头。夫人说：“他总说要回家，我们告诉他这里就是家，他却说要回老家。我们告诉他老家已经没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似乎会暂时清醒，但过不了多久又会重复同样的话语，始终如此，循环往复。</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老师家出来后，我们的心情再也无法恢复到之前的开朗。特别是我，一路上思绪万千。我想起父亲临终前，在医院的病床上，几度昏迷，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我要回家”。我听闻许多人说，他们的父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最常说的话也是“我要回家”。甚至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弥留之际，也反复念叨着“我要回家”。无论平凡百姓还是伟人，临终之言似乎都离不开这句简单而深刻的呼唤。</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长江上有一种鱼叫“江团”。江团鱼在金沙江、乌江等支流的山涧源头孵化出生，一生中不断游向长江出海口，最终又竭尽全力返回出生地，产下鱼卵后，生命也随之结束。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无论在外多么风光，多么不可一世，叶落归根的念头始终萦绕心头，尤其是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最强烈的渴望便是“我要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快过年了，电台电视、报刊杂志、官媒自媒都在呼喊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因此，人类的最强音，便是那声声呼唤：“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这不仅是对故乡的眷恋，更是对生命归宿的渴望。无论身处何方，无论经历了多少风雨，最终，我们都渴望回到那个最初的地方，那个心灵的港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孙益奔写于2025年1月20日中午</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