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令人哀惋的讯息遽然而至,撞痛你的心灵,让人久久不能释怀。董燕同学不幸病逝的噩耗就是如此。那是仲春时节一个天色澄明的早上,我正独坐窗前看书,忽然有同学发来微信,告知“董燕同学走了”。这个讯息来得太突然,让人不敢相信。在此之前不久,我们许多同学还在都江堰聚会过。那时,董燕看上去虽然有些清瘦,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病候。她与大家一起品茗、一同聊天、一块娱乐。这才仅仅过去几个月,她竟然就这样默默地不声不响地与大家永诀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董燕同学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们居住在川西北高原一个叫做刷经寺的小镇上。我们的父母都是养路段的职工,父亲还在同一个办公室上班,董燕的父亲任会计,我的父亲任出纳。养路段在小镇上算是一家大单位,小孩子非常多。小孩子多,院子里就热闹,每天傍晚吃过晚饭后,大家都会凑到一快玩。在我的印象中,董燕十分文静内向,她除了参与一些女孩子喜欢的跳房、跳绳、扔沙包之类的游戏外,很少与男孩子一块玩。而且董燕特别听话,只要父母招呼了,不管时间早晚,她都会立即回家去,不像我们总是要玩到很晚才回家。</p><p class="ql-block"> 1969年春,养路段有好几个孩子同时入学,我和董燕读一个班,一直到小学毕业。在班上,董燕属于那种让老师非常省心的学生,成绩虽然不算突出,但学习绝对认真,而且从不违犯纪律。老师可以批评这个同学,批评那个同学,却不会批评董燕。我们的小学阶段正是“文革”进行得轰轰烈烈的时候,许多女同学都喜欢唱歌、跳舞,参加各种文艺表演,董燕却很少参加,这大约与她文静内向的性格有关。我们就读的是七年制学校,进入初中后,班级作了调整,我读一班,董燕读二班,虽然不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了,接触仍旧非常多,上学放学常常走在一起。1976年春,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从刷经寺转学到阿坝县中学读书,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小镇,再次见到董燕已经是四十年后的事情了。</p><p class="ql-block"> 2015年秋,当年一块读书的同学建起微信群,把失散多年的同窗逐渐聚合起来。在这个群里,我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包括董燕。我们互留了电话,约好有机会一起坐坐。深秋的一天,董燕打电话给我,说她和朋友到重庆玩,下午回都江堰顺道来遂宁看看我。她说:“分别四十年了,很想见见小时候一块长大的玩伴。”那天下午,我和妻子等董燕来遂宁共进晚餐,直到晚上九点过钟,董燕才姗姗来迟。在高速公路出口处昏暗的灯光下,我们小心地打量对方,辨别对方的形貌,很快便从记忆深处把对方打捞出来,彼此都很兴奋。董燕抱歉地说:“已经在重庆吃过晚饭了,要连夜赶回都江堰,只能小坐一会儿。”我们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叙旧。四十年,在人的生命历程中实在是一段不短的岁月。当年,我离开小镇的时候,我们都还是鸿蒙未开的少年,如今鬓角依稀有了白发,清晰地标明岁月留下的痕迹。在半个多小时的聊天中,我们说得最多的是童年和少年记忆,也谈到了后来各自的读书、工作和家庭情况。在这些过往中,最让人黯然神伤的是,我们的父亲,两位当年在同一间办公室上班的老人已然作古,令人感伤不已,唏嘘长叹。</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从山里出来后,大都定居于川西一带,而我却住在比邻重庆的遂宁,两地相隔较远,与大家的交流主要通过微信。在这个温馨而热闹的小圈子里,董燕保持了一贯的文静内向,很少与大家聊天,却会不时分享一些保健养生方面的知识给大家。董燕转发到群里的帖子,大多是针对我们这个年龄段的,让人感觉到她不仅对生命充满热爱,也希望大家能够从这些帖子中获得教益、增长知识,健康快乐地享受人生时光。此外,董燕偶尔也发一些与她工作有关的内容,或一张两张图片,或一段两段文字。董燕从高原退居都江堰后,并没有像大多数同学那样赋闲在家,而是带了一个保险团队继续打拼事业,精力旺盛地从事自己热爱的工作。有一次,董燕打电话给我,说我在阿坝县中教书时的一个学生加入了她的团队。她告诉了我这个学生的名字,而我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学生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这两年,因为有了联系,又因为有了时间,同学聚会多起来。董燕同学非常珍视同窗情谊,每一次同学聚会都积极参加。2017年8月,叶松彬同学从南京回四川,大家近四十年没见面了,相约在都江堰聚会。那一天到的同学特别多,董燕也来了,大家玩得非常开心。在集体合影之后,董燕对我和李洪源说:“我们养路段的同学也一起合个影吧。”我们站在一起,留下了人生非常珍贵的一张照片。谁也没想到这次同学会后,董燕竟再也没机会和大家相聚了。</p><p class="ql-block"> 董燕去世好长一段时间后,大家才渐渐知道这个消息,微信群里一片叹息。我猜想,董燕在她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没有把生病的事告诉同学,是怕惊扰了大家。董燕文静而内向,自始至终都是如此。在她五十多岁的生命历程中,留给大家的是一个清秀的身影,没有喧哗,唯有沉静。我想起一位著名诗人的诗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