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 <p class="ql-block"> 很多年前,我刚刚毕业,分配工作去了一个偏远山区任教。那个小山村坐落在峡谷深处,河两岸怪石嶙峋。从乡政府所在地到金沙江边,由于海拔落差太大,形成了“一山有四季,三里不同天”的立体气候。</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味道。似乎稍微加点儿水分,就会坠落,或成雨或成露。</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小山村里,除了两边高耸入云的山峰,就是谷底哗哗的流水。夏天暴雨来临,千沟万壑聚集的洪流最后都汇聚在这条六七米宽的河沟里,能把脸盆大的石头冲着跑,巨石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这种巨响。</p><p class="ql-block"> 实在憋不住了,硬着头皮,顶着周遭怪异的黑幕,想去上趟厕所。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一个女人唱歌,说“唱歌”也不完全准确,因为听不到一个完整的歌词,只是类似于纳西族传统的《喔么哒》、《放猪调》的前奏曲那样的,你能确切地说出来的是“哦哦哦,哈哈哈,啦啦啦”等拟声词。歌声飘过围墙,穿透静默的黑幕,使得这样的夜晚格外的安静,而这个女的,估计是上山挖草药回来的晚了,唱歌为自己壮胆。</p><p class="ql-block"> 作为一个女人,在这个野猪、熊等大型野生动物出没之际,还能在深山老林里逛一圈并全身而退,本身就要具备很大的胆量。在漆黑的夜里踽踽独行,仅这一点就增添了我对她的敬佩之情。何况我在这个院子里都被黑幕包裹得异常狐疑。</p><p class="ql-block"> “咯——吱”一声,我双手一用力,拉开两扇木门,“咵——啦”,木门向两边敞开。一股清冷的空气挟裹着女人的尖叫,迎面扑来。类似于三伏天难见的冷雨夹带着冰雹,铺天盖地的砸得你措手不及。</p><p class="ql-block"> 本来就因为孤独寂寞冷,现在又冷不防的听到这样怪异的响声,吓得着实不轻。</p><p class="ql-block"> 我就站在门口,这一刻,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每一根汗毛都直挺挺地立起来,捕捉着四面八方的讯息。头发,尤其是鬓毛更加警觉。就想着等那女人过去后,我再出去。免得她再吓一跳。</p><p class="ql-block"> 终于,一个黑魆魆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借着卧房的玻璃窗户透出来的微弱的光芒,我终于看清楚了——是个身穿羊皮褂的老头儿。人称“阿老才”。按照我们纳西族传统,估计他的名字里有一个“才”字,“阿老”是小辈的人对辈分大的年长男性的统称,可理解为“爷爷”。</p><p class="ql-block"> 这个“阿老才”皮肤黝黑,不得不说这是我们云贵高原的山民们特有的肤色。主要是因为海拔高,紫外线辐射大。外加他嗜酒如命,经常喝得东倒西歪的,一双丹凤眼红通通的,颇似小白兔的红眼睛。看起来有点瘆得慌。</p><p class="ql-block"> 我们俩一个站在门内,一个从黑暗里移向光明,四目相对,都惊的目瞪口呆。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双手挽住麻绳,顺着那根麻绳,我终于看清楚他的身侧挎了个小竹篮。竹篮里有蛇皮口袋、一把砍刀,一把一拃长的十字镐。</p><p class="ql-block"> 由于之前的歌声和尖叫声,我下意识地认为是个女人,而目前见到的情形与之前头脑里设想的实在是反差太大了。致使我惊吓过度,都没有功夫跟“阿老才”打招呼。我从他那瞳孔放大的小眼睛里也看到了同样过度的惊吓。</p><p class="ql-block"> 造孽啊!</p><p class="ql-block"> 我机械地上完厕所,回到宿舍里才回过神来。忍俊不禁,笑得我肚子疼。不知是被惊吓过度,还是笑岔气了,我的肩膀动弹不得,一动就胸闷气短,肩胛骨处钻心的疼。这样的疼持续了好长时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