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 鼾声响起在午夜

用心言之

<p class="ql-block">美篇昵称:用心言之</p><p class="ql-block">美篇号 :473797326</p><p class="ql-block">图片:用心言之</p> <p class="ql-block">  1984年 ,我才二十来岁,在农村税务所工作,那年春节,为配合正在全国各地开展的“严打”,上级要求晚上都要安排人员值班,家在县城的我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 大年三十在家团圆,第二天吃过中饭,凭着年轻人的那股子冲劲,冒着天寒地冻,骑自行车赶了三十多里地到所里(大年初一公交车停运)。菊英是我们所雇来的炊事员,本地人,平时待我就像家里人一样,到她家拜过年后,晚餐就留在她家吃。 </p> <h5 style="text-align:center;">当年税务所的老房子(路灯是现在安装的)</h5> <p class="ql-block">  菊英为人热情,弄了一桌子的菜,要她老公方根陪我喝酒,我怕上级电话查岗,只喝了几两酒,吃了几口饭后就起身告辞。税务所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离圩镇(乡政府所在地)和菊英的家都有些远,旁边又有几棵高大的樟树,一到晚上阴森森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乡镇还不繁华,穿过圩镇的时候,没一盏路灯,天黑得又早,要不是空气中有飘过来的烟酒味,耳边偶尔传来的鞭炮声,农家大门口贴的对联,还真感觉不到是在过大年。临近所里的时候,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似有什么东西在樟树底下,还未回过神,突然几声狗叫,把我喝的那几两酒吓醒,抬腿狂奔进了所里的院子,再把铁大门锁上。</p> <h5 style="text-align:center;">后来新建的税务所,机构改革后划给了当地政府</h5> <p class="ql-block">  我哆嗦着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摸着“砰砰”直跳的心闪身而进,打开灯,再从里面把门锁上。所里共五个人,平时就在这个办公室工作,摇把式的电话机也装在这。为了守住电话值好班,我们年前就把办公室收拾好后摆了张床。我赶紧生起炭火,打开一扇窗,然后把黑白电视机打开,希望里面热闹的迎春节目能把我刚才的惊吓带走。</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电视还靠天线接收信号,农村只能收到省级电视台(仅一家电视台)。当电视上的屏幕出现“雪花”(播放结束)状的时候差不多半夜,关了电视,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我强装镇静地咳嗽了一声,声音也只在办公室里回旋,没法冲破黑夜的包围。</p><p class="ql-block"> 此时木制的天花板上突然传来“吱吱叽叽”的响声,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划过,有陈年的灰尘从木板的缝隙中震落,在昏暗的灯光下弥漫开来。</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新农村建设后的圩镇</h5> <p class="ql-block">  刚才的惊吓还未带走,又一阵紧张向我袭来,希望是老鼠们偷了什么稀罕的食物在上面分抢,要不就是哪只猫在玩捉老鼠的游戏,这种情况,在我们这所简陋破旧的砖瓦房里又不是第一次上演,我这么想着。</p><p class="ql-block"> “叮叮……”一阵急促的电话声突然响起,划破了黑夜的宁静,也吓破了我的胆,待回过神来后再接电话,原来是上级领导电话查岗,除了拜年和慰问外,就是告诉我在治安形势严峻的时刻,不要放松警惕,关好门窗过一个平安祥和之年。</p><p class="ql-block"> 放下电话,心想许是领导也是看完电视后才想着查岗吧。屋里有一盆炭火,要我关好门窗,把我闷死么?那就灭了炭火关好窗吧,又非冻死不可;走吧,深更半夜,又是大年初一,谁会收留我?走了后万一又来电话查岗呢?</p><p class="ql-block">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开着的窗户,惨淡的灯光勉强把窗前的夜色撕开了一个口,隐约间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窗前飘过。不要放松警惕!领导的教导犹言在耳,壮着胆打开手电朝窗外照去,却见不远的樟树下有一堆的稻草垛,不知何时有村民在此搭了个牛棚,一头劳累了一年的老牛静卧在棚里慢悠悠地嚼着稻草,牛栏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里面有一双红色的光在与我对视后发出“咕咕”的吵哑的叫声,然后快速地窜上了樟树。</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老屋旁边的几棵樟树还在</h5> <p class="ql-block">  突然想起有老同事说过解放前这儿曾吊死过一个人,天啊!“吊死鬼,”我脑海里闪过这个字眼后,毛骨悚然起来,顾不得闷死还是冻死,总比吓死要强吧,于是赶紧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关掉灯躲进了被窝。</p><p class="ql-block"> 连惨淡的灯光也没了,夜色乘机从窗户外、门缝中拥了进来,好像带来了那双“红色的光”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是猫头鹰吧?我想,它是夜行动物,来这儿干嘛?是因为天花板上的老鼠,还是牛棚里的食物吸引了它,又好像不是,光照到猫头鹰的眼睛是红色的么?我不知道,难到真是那个……。</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阵惊吓带着寒意向我袭来,把我的睡意生吞了进去,我宁愿让犯罪份子光明正大的砸开铁门冲进来与我搏斗,也不愿那双“红色的光”趁着夜色对我图谋不轨,于是又开了灯,打开电视,希望哪个电视台开个恩,再播些节目让我度过这慢慢长夜,可电视里依旧是一片“雪花”。</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菊英当年居住的老房子</h5> <p class="ql-block">  隐约听见有开铁门的声音,接着传来几声沉重的咳嗽声,像是被旱烟呛着后的咳嗽,又像是酒后从火炉旁出来,被寒风袭击时发出的咳嗽,沉重的咳嗽声把我本已砰砰直跳的心提了起来,卡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声,难不成真有犯罪分子砸开铁门冲了进来么?</p><p class="ql-block"> 接着是叫我的声音,那是菊英的老公方根的声音,我提起的心才被放了下来,喉咙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是你吗方根?得到肯定回答后,我开了办公室的门,却见方根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提着钢丝床,嘴里咬着一根烟枪,似醉非醉地从漆里的寒夜里走了进来,含糊不清地对我说是菊英让他来的,她担心我一个人睡这儿有些怕。忠厚老实的方根,辛苦劳作了一年,多喝了些酒也在情里之中,毕竟是过大年嘛。</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当年一起工作的同事们</h5> <p class="ql-block">  我一阵激动,欢天喜地地帮他架好钢丝床,铺好被子,再捂好炭火,打开那半扇窗户,狠狠地朝窗外“呸”地吐了一口痰,我要把所有缠绕在我身上的紧张、恐惧通通吐光。</p><p class="ql-block"> 许是酒喝多了吧,满头白发的方根对我说了声谢谢,然后钻进了被窝,不一会就响起了鼾声。均匀有力的鼾声,赶走了那双“红色的光”,驱散了铁幕般清冷的夜,却像是母亲的催眠曲,伴我入眠,然后铭刻在我懵懂的青春岁月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