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书·大寒

杉

**烟花聚**

南方的冬日暖阳好难得！多半闲人都赶着出去喝茶晒太阳。我没有出门，就坐在窗边晒太阳，越晒越暖，沉沉睡去……

一小时后醒来，除了脖子和腰生痛，其余都很美好。继续忙自己的事，把手机和窗外的一切都抛在脑后。我是一个很习惯、也很善于独处的人，忙得有滋有味、活色生香。但对于朋友的邀约，也从不拒绝，尤其年前，聚会习惯性地如雪一般纷扬。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去山里买茶叶，看望朋友。在很多年前拍过照的废弃厂房里再次留影。不同的是厂房已经整理出来，成为可以喝茶和吃饭的地方。于是走之前允诺今夏带朋友过来消暑，享拥山里的凉风。

和一个老朋友聚会。没想到桌前和桌后都是她相识的朋友。有时世界太大，有时世界又太小。桌前的人她不想见，就选择了背对的位置；桌后的她热络，打招呼时却没顾脚下，竟然摔了一跤崴了脚。

在一哥忌日这天，我们这些想念一哥的朋友们又聚在一起。一嫂在去年12月中旬就早早通知大家，于是把这一天留出来，放弃了小学同学会。大家聚会的地点正好是一哥生前工作的地方，一嫂看见一只停在枝头的鸟，就想也许就是一哥本哥。两年过去，我们还是我们，一哥也一直和我们同在，安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相聚还在继续，亲家请吃汤锅。他们即将举家往南，家里两边两个老人随行，去温暖的地方过年；我们则相反，因婆婆不想出门，遇大假我们总是哪里都不去，留在家里陪她。

和同学相聚。同学说年龄渐大，新买了有电梯，周边生活方便的二手房。正在装修，不久便可入住，问我作何打算。我还没想那么多，到时候再说吧，人生所有的问题，在时间里都会找到解决方法。

有两场聚会因为主持者和参与者的感冒成了流局。今年冬天感染的人有点多。有一天去医院开药，感觉被各种流感的人群包围，每时每刻都想突围。另一天和友友一起画画，旁边来了一个小女孩说也喜欢，就一直凑近看。听她一直咳嗽，就很紧张，还好上天眷顾，侥幸逃过一劫。

没有践行的约会留待春天。日子暂时恢复平静，静水流深，浅浅淡淡，不悲不喜。

**烟梵散**

再热闹的聚会，都会散场。大家通常留下一张合影记录。还有许多时候忘记了拍照，散去之后才觉出遗憾。在多年之后，打捞回忆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即便是留下了影像，也要想半天，这到底是哪一次，发生在哪一年。

最难过的是，曾经影像里的某一个人，已经从空气里消失，如烟一般散去，再也无法再见。这时候，回忆宛如大海的潮汐退去之后，留在沙滩上的那些贝壳，慢慢浮现，在你的眼睛里渐渐清晰。于是你冲上去，一个一个的捡拾起来，又再一次慢慢放下。退去的潮水再次涌来，又一次把它们带往海的深处。

带着这样的记忆，大家继续向前。海的对面是彼岸，若抵达彼岸，看到的依然是海。湛蓝的海水在阳光下闪耀，折射的光影，是时间，也是我们漫长而短暂的一生。海面波涛汹涌，如悲喜交加。小船上的老人和孩子都不见了，但他们的故事，还会有人一直提及，念念不忘。

的确，每个故事都会散场。但所有的故事，都有一首主题歌，即便别人都已遗忘，自己却会在不经意间哼出熟悉的旋律。有时，四顾无人是生命里的遗憾，但因为遗憾，生命才完整。有一天走在路上，我看见一个老奶奶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打盹，睡得那么坦然，那么安详，我一点都没觉得她很孤寂，而是觉得她很平和洒脱。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成为她的心事或者羁绊，她此刻真正活得通透明白。

所谓故事，都是过去的事。待烟梵散尽，尘埃落定，能留下的，唯有时间，以及空茫的山川和无垠的大地。

大寒

小时候，每天的主题都是去院子里找小伙伴玩耍，乐此不疲，从不厌倦。当黄昏来临，必须归家，总是万般不舍，觉得一天的时间过得太快。

时间之所以过得快，因为我们以为它无限，会过得很慢，所以总是任意挥霍。时间也许真的无限，但每个生命都有限。有限之间，才会生发出无限的留恋。

龙年将尽，转眼又是大寒。一个轮回的终章之后，另一个新的轮回继续。不知多少年过去，还依然习惯在文字的世界里徘徊。常常在某一个瞬间，也许是走在路上，也许是坐在公交或地铁上，被眼前的某一事物触动，于是一些文字跳出来，自动在脑海里排列组合，自己都觉得很精彩。但因为没有记录下来，很快就遗忘。想起这些事，有时会觉得有些遗憾，后来释然，这世间所有的失去都让人心疼，但失去无可避免，因为失去，才彰显出得到的珍贵。

失去是生活的一部分。失去之后，才能开启怀念。在遗忘还没有到来之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张开双臂，去拥抱那些依然被我们盈握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