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陌犹初见，徽州旧梦情难迁（中篇）

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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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凝儿

春日的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窗外桃花的芬芳。我端坐于窗前，手中的书卷许久未曾翻过一页。

先生总是习惯身着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如松，立于案前，神情专注地讲解着经义。

我与先生，面对面隔开了一丈远的距离落座，本欲认真听讲，可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素衣清颜的身影。

一日，我在课上不小心将绣帕掉落，那绣帕如一片轻盈的花瓣，悠悠飘落于地，又被风扬起，刚好落到先生脚下。

先生神色淡淡地俯身拾起绣帕，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绣帕的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二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我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羞涩，先生的眼神中则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只是这一瞬间，我们又迅速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然而，自那以后，我望向先生的目光中，便悄然多了几分别样的情愫，如同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虽不张扬，却在心底生根发芽。

我对先生情愫渐生，那种微妙的情感在心里如滚雪球一般随着日子的推移渐渐地越滚越大。

先生博学，并不仅仅只限于精湛的琴艺上，他擅长许多种乐器，且无一不精。更令我着迷的却是他课堂上精彩绝伦的讲授，先生饱读诗书，天文地理、经史子集无一不通。课堂上，他旁征博引，从三皇五帝到当下时政，皆能娓娓道来，且见解独到深刻，我总是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知识的浩瀚海洋。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我的古灵精怪问得答不上话的先生，不管我问什么，他总是能够对答如流，并且又加以旁敲侧推循循善诱地教会我许多知识和道理。

白日里，先生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而专注，为我悉心传授经商之道。

先生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绍兴年间，此地乃繁华之地，商业气息浓厚。经商之要，首在洞察市场。绍兴的丝绸、茶叶等商品，闻名遐迩，远销各地。货物采购需谨慎，要选质优价廉之物。运输亦关键，可利用运河之便，降低成本。店铺选址更要考量人流、交通等因素。如城内的繁华街道，虽租金较高，但客源丰富。”

先生并以当地颇有名气的布庄为例，详细剖析其经营策略与盈利之道。我坐在一旁，听得全神贯注，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不时提出心中的疑问，先生则耐心解答，一一为我拨开迷雾。

在先生的教导下，我经营管理的能力渐长。阿爹忙于朝政之事，已经疏于管理家中的生意，生意上所有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到我的肩上了。

尽管很累，但是在先生背后默默的扶持下，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就将生意版图扩大了数倍，盈利大幅增加。

难得有片刻的功夫闲下来，我便央求先生：“先生，您可以教允薇弹那首古琴曲《凤求凰》吗？再不济，教诸葛先生的《卧龙吟》也成，之前的那些先生都不会，我寻了谱子来弹，只是像几分皮毛。像是像了，可我总觉得还差了一些精髓。”

“既是你所求，那便教你。”先生起身取过古琴，置于案前，神色专注地：先教你《凤求凰》，此曲表达的是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的爱慕之情，曲风热烈而大胆。其指法需刚柔并济，左手按弦要沉稳，右手拨弦则要灵动，你多看几遍我的慢速示范，渐渐便会了。

再来说这《卧龙吟》，此曲乃诸葛先生心境之写照，需得理解其中深意，方能弹出精髓。此曲开篇宁静，如卧龙未起，而后逐渐激昂，似卧龙出山，心怀天下。”

先生边说边在琴弦上轻轻按揉，示范不同段落，再细讲指法技巧。说待你练至纯熟，自能领悟那缺失的精髓，届时弹出的曲调，必能动人心弦。

先生仍旧专注于古琴，此刻的他，俨然一个十足的琴痴，神情温柔而认真，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灵动地舞动，那专注的模样和悠扬的琴声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不禁为之一震。

此时，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进屋内，仿佛为这一切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轻纱。先生自琴音中抬起头，正迎上我的目光，在这朦胧的月色中，他的眼瞳里好似藏了万盏星辰，实在教人难以侧目。

我不知道先生是否知晓我的心思，怀揣着这个秘密，我如履薄冰，既盼他窥得一二，又恐他洞悉全貌，乱了这岁月静好……

直到所有的心思都无法藏于心底了，我便偷偷地用纸墨一遍又一遍地写先生的名字。言澈两个字，不管我醒着还是睡着，那些笔画不停地在我的脑海中交织。

深秋，正是秋色最是璀璨夺目的时候，我央求先生一同去马场骑马，他以我一个深闺大小姐不宜抛头露脸为由委婉地拒绝了。

我第一次忤逆了先生的意思，伶牙俐齿地与他争辩：“我与先生，同样崇尚魏晋风骨，同样向往自由，为何许多事，先生做得，允薇却做不得？生而为人，难道还分什么三六九等吗？先生能自由在街上行走，我出门却要藏身于轿中，为什么？我以为与先生相处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您是懂允薇的，又何必要拿那些迂腐的东西来束缚我？”

先生轻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允薇，为师并非不懂你，只是这世道如此，诸多规矩和束缚并非为师一人能改变。为师是怕你出了什么意外，那些看似迂腐的东西，实则是对女子的一种保护。这世间，并非如你所想那般简单，自由也并非能肆意妄为。为师能在街上行走，是因男子的身份在这世道有更多的便利，但也并非毫无束缚。而你身为女子，若抛头露面，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为师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我根本听不进先生的话，招手喊了两个丫鬟若干小厮，头也不回地出门去。虽然依旧是藏身于轿中不见天日，但是能出来，总比在府里要好太多。

深秋的草场，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被染上了斑斓的色彩，金黄的草甸在风中摇曳，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泛起层层波浪。几棵高大的树木矗立其中，火红的枫叶如火焰般燃烧，与金黄的草地相互映衬。

天空更是湛蓝如宝石，洁白的云朵悠悠飘荡，偶尔有飞鸟划过，留下清脆的啼叫声。阳光洒在草场上，光影交错，给这片景色增添了几分神秘的韵味。

我差小厮去牵平日里头骑习惯的那匹棕色小马，马夫跑来告诉我：“小姐要不考虑换一匹马骑？那匹马也不知道是在长个还是什么的，突然间性子烈得很，轻易都不让人沾身，老奴担心它伤着您。”

我的脑袋里快速地闪过与先生争执的情形，有点愤愤不已，幸好我是生在富贵人家，要不然我这副女儿身，只怕是连马都不配骑的。

于是，我越想越气，干脆斗毒似的做下了决定：“不换，我就要骑这一匹，一回生二回熟，从小骑大的，我偏就不信制服不了它，马鞭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