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州方言——拉拉呱

黄海昇

　　入伏某天，快晌午西（中午之后），太英（指太阳）弦在（悬在）当空，晒得到区（处）滚突热（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热）。俺到天台上拨弄（摆弄）衣裳，听到一对父子在拉呱（聊天）。

老爷子奏（坐）板子（板凳）上，乍看跟憨熊样儿（骂人话，又呆又痴），木瓜脸（面无表情）；儿子也是个憨种（骂人话，傻子），拨浪个（摆动晃动）大脑袋壳儿，光头瓦亮。

老爷子摸约（大约）九十多岁，精瘦的跟猴子似的，瘪窝的（凹陷很深）眼廓（眼眶）里两个眼珠骨碌碌的转圈（眼珠在飞快地活动）。两腮无幼（肉）不可交。皮肤欻（chua）黄欻（chua）黄（形容不是正经的肤色，病态的颜色）。干枯叮皮的手（很瘦，皮包骨头）握一把蒲扇（扇子）。佛（说）话公鸭嗓子，慢腾拉语滴（慢吞吞地说话），不紧不慢。

儿子摸乎（大概）五十岁邦普（左右），膀大腰圆，肥头大耳。常言道“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伙夫”。短缩的脖梗（脖子）搭拉着一条白手扶子（白色的毛巾），不时地擦拭大脑门上渗区（出）的汗珠子。脚上趿着露脚丫子的鞋撒（拖鞋）。抻（伸）着大脑袋瞅着楼底下工人正在忙乎着铺路，弄得卜土杠烟带宁（到处灰尘）。

儿子: 俺爷（爸爸），这条路去年才修的，今年又修，神经病。

父亲: 聂（你）把冰箱的幼（肉）拿区（出）来，严（然）后搁（放）进去；搁（放）进去，又拿区（出）来；拿区（出）来，又搁（放）进去。

儿子: 俺神经啊？弄乎来，弄乎去宁（搞来搞去的）。

父亲: 捏（你）朽（手）上有什么黄子（指东西）？

儿子挠了挠秃瓢子（光头），擓（kuai）出（手指甲用力来回刮蹭着皮肤）几道红杠杠，冒血各自（明显出血），弄不清到底啥黄子（什么东西）？

反问: 俺朽（手）上有啥嘛黄子欧（什么东西呢）？

老爷子莫（没有）吱声，看儿子抓耳挠腮的窘态，大胖脸憋的像猴腚膀似的-忒红（非常的红）。遂即，揭开真相。

父亲: 乖乖，还能有啥噫？有油匪（水）啊!

儿子一拍大腿。然后，自个儿搂腚搧一巴掌（狠劲地用手掌打屁股）。

接着，瓮声瓮气地佛（说）: 艾油为（语气词，对啊），豆是带（真是的），俺得亲娘宁（啊）！俺怎么没想区（出）来了捏（呢）!

哈哈哈……

大胖子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区（出）来了。笑着笑着，忽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像在炸雷放炮。俺左寻寻右觅觅，一时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言（然）瞅到大胖子笑得像妖业熊（骂人话，不正经人），知道是这个缺德的吊黄子（骂人话，不是好人）干的。

俺不离乎（悬殊不大，大差不差）五六米远，豆（就）把俺震得直打和撒（发抖，打颤）。海了（坏了）， 勒（耳）朵扪扪滴（耳朵蒙蒙的，一时失去听觉）。

臭屁，温臭（很臭味儿）。一阵风吹来，把俺熏得想哕（呕吐），这放得不是一般的“毒拉斯”（这里指毒气弹）。

老头儿倒是沉住气，稳坐钓鱼台。扩能（可能）勒聋（耳聋）没听见；鼻子不灵，闻不到味。没觉察这响屁。这时，眼蒙的（眼睛昏花）向前抻（伸）出手爪子，招呼着俺，用破锣的嗓门对俺佛（说）。

老爷子 : 您嫂子，麻来（快点儿来），拉拉呱（一起说说话，聊聊天）。

俺麻离地（动作很快）朝他摆乎摆乎手，意思是不情愿到“毒拉斯”（指毒气弹）发射场。

心想: 一对现世包（丢人现眼），六叶熊（不是正儿八经的人），喘六叶腔（说话不招调，胡诌八扯）。

老家伙胡吊扯（骂人话，瞎说），佛（说）话还立了巴索（说话喋喋不休，不果断）文绉绉的拽洋词（说话显摆活，嘲讽冒充文化人），满嘴跑火车的胡吣（胡说八道）。

俺一个妇道人家不犯于（不值得）跟着掺乎（掺和）。

俺佛（说）: 俺府（叔），外班（边）突人（温度太高），太英（太阳）晒得滚热（形容很烫），俺得进屋用井拔凉水（很冰凉的水）洗把儿脸。

还有，俺锅屋（厨房）里正煮着菜妈糊（添加青菜的稀饭），您侄子（这里指我的丈夫）豆喜（很是喜欢）喝菜妈糊饭。这熊黄子（骂人话，不是东西，不是人）豆不知道哪辈子没见过稀饭，豆跟（很像）饿死鬼托生似的，敞碗喝（一碗接着一碗），喝不够儿。

饭汤里加过盐了，豆还佛（老是说，反复说）没盐味。俺加一汤勺盐，齁死个孬丈孩子（骂人恶毒话）。

俺窝了（饿了），豆喜（非常地喜欢）啃（吃）煎麻（煎饼）卷盐豆卷干㸆鱼（油炸小鱼，最好是沂河小鱼），那个拉馋，怪嘚味滴（很是舒服）。

回家后，俺裁应裁应（琢磨琢磨），老爷子佛（说）得也对。匪（水）泥路铺好又挖，挖上个半年一年，言（然）后铺好。过个几个月又挖。理由是嘎（各）种嘎（各）样，余（如）铺电缆、匪（水）管、光揽、排污等等。

理由多得很，每一次开挖都是为了苦钱（挣钱）。

不会花钱，都是憨熊（傻瓜），喜欢花钱的都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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