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每日一文,陪伴您开心喝茶!</i></p> <p class="ql-block">在宜兴,第一次听到将紫砂形容为“紫玉金砂”,也实证了在紫砂大师手中泥与金等价甚至泥比金贵,真正是“人间万金不足贵,岂如阳羡溪头一丸土”。但是这些并不是我印象最深的。</p><p class="ql-block">也知道紫砂壶的使用很有讲究,先要用茶汤好好煮上一煮,让它得到一次丰厚的滋养,然后每次泡茶,要经常用湿毛巾擦拭壶身,温度不烫的时候可以直接用手摩挲,这样“养”上一段时间之后,紫砂壶就会起变化,会焕发出紫砂特有的滋润光泽。当然这里说的是好的紫砂壶,质地差的壶,任你千呼万唤,也不会出现这种迷人的光泽。</p><p class="ql-block">“黯淡之光”,这四个字是在一本小册子上读到的,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对于紫砂壶历久之后的光泽,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贴切。听上去有点矛盾,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却又贴切,又传神。</p> <p class="ql-block">看过一些老壶,你会惊叹,它是那么黯淡老旧,但又是那么光彩夺目。那些文人士子的清净无尘的古雅,那些寻常巷陌的一饭一饮的素朴,还有光阴、岁月,都沉淀在了上面。那些壶不但有来历有故事,而且有阅历有心事,有时候你会觉得它在叹息,有时候是神秘地露出一丝笑意,有时候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昔日出入王谢家,如今沦落庸夫俗人之手,夫复何言!那种颜色,太浓了,太厚了,只能黯淡,真的黯淡,却又有光从里面沁出来,而那光,不是太阳,而是夜里的灯笼,反衬出四周的黑暗,更衬出紫砂本来的深沉,看不见底。那是怎样的夜啊——夜深沉,这时红娘停了针黹,和小姐闲讲究,一讲讲到张相公;这时王子猷忽然想念戴安道,上了小船从绍兴到嵊县去看他,他不知道自己次日所作所言,会成为名士风流千古佳话;这时苏东坡去了承天寺,找朋友在月下闲逛,那月是他的性情,可以照亮遭遇的黑暗;而苦命的豹子头林冲,刚刚出了草场,大雪正纷纷,他去沽酒取暖,不知道命运张开了大口……对着一把紫砂壶,你可以静静看上很久,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p> <p class="ql-block">黯淡之光,含而不露,令人销魂。忽然想起,俄国流亡作家纳博科夫的经典作品《微暗的火》,港台有人就译作《黯淡之光》的。不不,黯淡之光只属于中国,纳博科夫拥有的应该是微暗的火。</p><p class="ql-block">黯淡之光是紫砂从矿土到“紫玉金砂”的神奇变身的最后一步。没有一把紫砂壶在使用之前能够拥有这种美,甚至可以说,无论什么大师精心设计,无论如何精雕细琢,没有一把新壶是完美的。只有当它在与茶、与人日复一日的肌肤相亲中,它才能渐渐焕发出这种沉睡的光芒,才能最后完成自己。</p><p class="ql-block">这是一种属于农耕文明、手工年代的感觉,不急不躁,无法速成,带着一种质朴的美感,来自时间的尊严感。</p> <p class="ql-block">这里面可以得出一些人生的暗示。比如识人也需要时间,好壶最初看上去可能并不起眼,而有的泥质不好的灌浆壶,倒是一上来就有光亮;比如说人生的境界,是需要漫长时光的打磨的,年轻的棱角和充沛的元气不能代替漫长的修炼……</p><p class="ql-block">壶里乾坤大,也许其中的奥秘,是无法参透的。但是也许紫砂壶就是紫砂壶,所有的这些只是人的胡思乱想。面前的小小紫砂壶,简洁稚拙,好像在说:有什么好想,渴了,且喝杯茶!</p> <p class="ql-block">文章转载自《茶可道》,潘向黎著,插图整理自网络,致谢上传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