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外婆的心

朝阳

居住在波士顿的大女儿要做妈妈了，这月三十号的预产期。作为新任外婆，我要去陪伴和照顾她。女儿的医生要求我打了新冠、流感和百日咳三支疫苗并观察两周再过去。今天终于启程了！从我所在的奥斯汀出发，经华盛顿转机去波士顿。

今天奥斯汀的天气真好，虽然时值一月中旬，但一点不冷，感觉不到冬天的气息。微微凉风，吹在脸上很清爽。我身穿一件薄薄的毛衣，手上却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和一张绒绒的长围巾，因为是去寒冷的波士顿，那里已冰天雪地了。羽绒服和长围巾，都是刚刚新买的，奥斯汀的冬天，从来都用不着这些东西。

我从小就不喜欢过冬天，小时候在老家成都，冬天的时候去学校，是严严实实地包裹自己，在家里，总是坐在温暖的火炉旁。上大学的时候，也不选择去到寒冷的城市。大女儿住在波士顿十多年了，我只有一次是在冬天去过她家，因为害怕冷。这次要去她家住一个多月，对我来说，是一次很大的挑战。

去年五月的一天，我接到大女儿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她那无比兴奋的声音：“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怀孕六周，你要做外婆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大脑似乎停顿了一下思维，再次回想她刚说的那些话，忽然回过神来：我要当外婆了！多么令人期待、激动和开心的消息啊！我们等待了整整六年，小宝宝终于“翩翩”而来！

千叮万嘱女儿要保持心情舒畅、饮食营养、睡眠充足。因为早早就知道是个小公主，所以我们就开始着手设计小宝宝的房间、购买一些家具、婴儿车以及其它衣物用品。全家人都把重心转移到这个小宝宝的身上，满心期待着她的到来。

我们开始商量女儿坐月子的事情。经过家人的仔细考量，还是觉得我是帮女儿坐月子的最佳人选。其实，我的心里是不踏实的，主要担忧照顾不好女儿和小宝宝。我生大女儿，有妈妈和姐姐照顾到女儿半岁多。生小女儿，请了一位很能干的阿姨住家帮忙，每天怎么吃、怎么做、怎么给女儿洗澡穿衣喝奶，怎么哄女儿睡觉，基本上都是她们在做事。是我生的孩子，却似乎不关我的事。所以，怎样照顾产妇和新生儿，我知道的并不多。

既然接受了这项重任，我就早早开始准备。去书店买了很多关于做月子和新生儿护理的书，先从理论上装备自己。按照书中的产妇食谱，我买好食材，在家做一遍。太多了吃不了，就叫上几位好朋友一起吃，厨艺不错，深受好评，这给了我一些信心。女儿报名了几次新生儿护理的课程，我也一起和她上网课，学到了不少，又有了更多信心。

美国这里长大的孩子，都非常独立，尤其是结婚成家后，就很少去打扰父母，有什么事，都是自己解决。美国家庭，就更是如此，孩子独立了，父母也几乎不管他们了。但我们中国家庭，有着传统的文化和浓浓的亲情，孩子有事情，我们肯定愿意援手相助。我的大女儿从怀孕以后，我就一直提议来波士顿照顾她，但她总说：“妈妈，我很好，暂时不需要你来照顾。”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也不勉强。后来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白天还要去不同的医院为那些中国病人做医学翻译，我又提出过来波士顿为她洗衣做饭打理家务，她还是说不要。

我忍不住地问她：“女儿，你为什么不愿意妈妈来照顾你呢？”我以为他们是怕我打扰他们的生活。谁知女儿的一席话，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妈妈，您这么多年，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我和妹妹养育成人，还要起早贪黑地打理生意挣钱，供给我们上最好的大学和提供给我们最好的生活，您现在好不容易退休了，应该好好休息，享受您的退休生活。我知道您的旅游计划和每日行程早就安排好了，我怎么忍心打乱您的计划而让您每天来辛苦照顾我呢？”真是一个又善良又孝顺又懂事又坚强的女儿。可女儿哪懂妈妈的心，我求之不得地想要有这个机会。为了女儿和小外孙女，我完全可以毫不犹豫毫无怨言地放弃我自己的舒适生活。

今天，终于来到了波士顿，飞机快降落的时候，我的心激动万分。女婿来机场接我，我取好行李，穿上羽绒服、围上围巾，还戴上手套，一出机场门，寒风刺骨，冰天雪地，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对我这个从小到大都在南方生活的人来说，这种天气简直是难以忍受，但为了小外孙女，我得忍受和坚持。坐在女婿的车里，座椅暖暖的，细心的女婿知道我怕冷，所以早早就把椅子的加热开关启动。女婿虽然是哈佛大学医学院的副教授，可完全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憨样，他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言行举止非常有魄力！

见到了女儿，肚子比我上次见她时大了许多，精神面貌依然不错，我紧紧地拥抱她，心里被一股暖流充满，真开心从这一刻开始，我要每天和她在一起了。

女儿做好了晚餐，泰国风味的鲜蝦面条。女婿作饭前祷告，感恩上帝赐予我们相聚的时光，感恩我放弃退休后的舒适生活愿意来这里受苦。我告诉女儿女婿：“这不是受苦，如果说有点辛苦，也是苦中有乐、乐中有甜的幸福体验。”

女儿很懂事体贴，早早就把我的房间按我的喜好布置得温馨舒适。松松软软的被子，暖暖和和的睡衣睡裤，毛绒绒的拖鞋，还有一个小的加热器放在我的床边。书桌上摆放着一盆鲜花、一个台灯，椅子上有一个可以加热的座垫，这样的待遇，哪是来照顾她的？感觉我是来此地当贵宾的。

孩子们都懂感恩。我帮助他们，他们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用他们的话说是“因为妈妈的爱，才愿意无怨无悔地付出。因为亲情，才能把家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而彼此扶持”。

厨房，将是我接下来这一个月的工作阵地。吃完晚餐，我就告诉女儿女婿去休息，我要把厨房做个彻底清洁，把所有的东西按我用起来顺手的方式来摆好。整理完毕，女儿女婿惊喜地说：“哇，我们的厨房真是焕然一新啊！”

和女儿手拉手坐在沙发上，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我突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抚摸着她的头，心里低语着：女儿啊，时间过得真快，你已经从一个小姑娘长大成人，为人妻又要为人母了。往后的路程，有很多艰辛和挑战，更有很多做母亲的责任。但你不是孤军奋战，妈妈愿意一直陪着你！

夜已深，却久久不能入睡，升辈做了外婆，心中兴奋不已。这不仅仅是身份的改变、生活的改变，更是我人生新篇章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