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岩峻岭脚下的秀丽小镇——晨曦中的Springdale斯普林戴尔印象

平民

在拉斯维加斯东北两百多公里高原峡谷的一条山沟沟里，有一个非常精致秀美的小镇，音译中文名叫斯普林戴尔，而英文的它，Springdale，则由“Spring”和“Dale”两部分合成，Spring在我的记忆里是“春”或“春天”，“春季”，而日常不常用到的Dale，则和Valley、Canyon一样，都是“山峡”或“山谷”的意思，只不过“Dale”在英语词汇中更古老一些，与之匹配的峡谷大多有溪河贯穿其中，谷地平缓，比较适合人的生存居住，故而在欧美地名中经常看到它的身影，比如近日人们一直关注的洛杉矶“伊顿大火”，热点地区之一，好莱坞环球影城的所在地，就是带有“dale”的Glendale，格兰戴尔。相比较而言，由同义“峡谷”的两个词根叠加的“Glendale”虽然魔性，但总不如“Spring”与“Dale”合成的“Springdale”，中文意译过来的“春色峡谷”或“春谷”来得生动，充满生命的激情和力量，这不是望文生义的意淫，而是来自亲身体验的真切感受。

这一次旅行又是由拉斯维加斯中转，租车前往计划中的旅游目的地，上一次如此还是七年前的“死亡谷”三日游。出了拉斯维加斯，周边都是荒漠沙滩。上次去“死亡谷”，朝着东南，一路行驶，尽管途径漫长的无人区，却并没有留下太多与荒凉有关的记忆，只是进了死亡谷景区，才见识到什么是原始自然寂寞荒芜的冷艳，知道何以谓人类难以生存的环境险恶，以及由此而生、难以克制的惊恐不安。而这次一出城区，人烟就迅速减少，随着便是大片裸露的戈壁石滩和全无林木覆盖的石山，它们逐渐由灰白演化为灰褐，再到褐红丹黄，有如烈火焚烧过的焦土，更是将本已稀缺的生命气息抹杀殆尽，阴森森的不少地方，像极航天器在太空拍摄的外星球照片，在神秘莫测中尽显空寂古怪。就在沮丧压抑之时，美西高原常见、高耸凸起的条状平台陆续出现在视野之中，不毛的荒漠随之有了植物的绿色身影，越往前去，绿的范围成色就越是旺盛，待到临近斯普林戴尔时，即使是深冬的凛栗，也遮掩不住整个山谷绿色苍茫的昂扬生气。我到过死亡谷中的鬼镇里欧莱特（Rhyolite），那个曾经拥有现代城市元素的繁华之城，可现在它留下的却是令人窒息的绝望，而眼前的斯普林戴尔，让人感到的，则是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的生机蓬勃和无限希望。

在空旷辽阔、人烟稀疏的科罗拉多高原峡谷地带，斯普林戴尔绝对算得上是山水秀丽的锦绣明珠。别看它地处山谷之中，两侧尽是山石嶙峋的峭峰悬壁，可谷底稍有起伏的坡地上，到处可见大木矮树和茂盛的草丛，其中不乏二人才可环抱的沧桑古树，即便在圣诞这样的寒冬时节，依然是绿意盎然，稍显不足的，只是少了鲜花点缀，绿的色彩中多了一些仿佛银屑喷涂留下的沉重与黯淡。与美东殖民者较早进入的地区不同，那边人们集中居住的地区，“City”或“Town”，最醒目的标志基本上都有当地教堂各式各样的尖塔，而在这边，特别是高原荒漠地区，这种标志大都变成了或高大或茂密的树，在赤地荒原上，只要看到了它们，就极有可能与人的集中居住地邂逅。如果同时有广告牌出现，则一定是“City”或“Town”的所在。尽管它们的象征意义有别，教堂尖塔代表的，主要是精神层面的慰藉和向导，而绿色高大的树木和多彩醒目的广告招牌，则意味着可以满足生命和生活需求物质层面的希望和美好。相比较而言，后者虽然世俗了一些，但在现实生活中，它的意义绝不逊于前者，真实的可依赖度甚至远高于前者。斯普林戴尔就是这样，延绵长约十华里的斯普林戴尔镇区，中心公路两侧，凡被绿影包裹的建筑，大多是餐馆旅店和与旅游服务有关的商店，真正的民舍占比不多，能看到的，也主要分布在稍微隐蔽一些穿镇而过的维琴河（Virgin River）一条支流河畔。我曾几度试图寻找小径近距离一探这一道河流究竟，可都被一道结实的铁丝网无情地阻拦在远处，根本不给接近它的任何机会。可以理解，这条河在当地人心中，就是为斯普林戴尔带来一切幸福美好的母亲河。

表面看来，斯普林戴尔一个是与相邻的锡安国家公园（Zion National Park）配套、平平常常的旅游小镇，可很多资料在介绍锡安国家公园时，却都特意将锡安公园的地点标注为“犹他州西南的斯普林戴尔附近”，似乎它的知名度至少在犹他州要早于、大于声名远扬的锡安公园，可真实的历史也正是如此。作为犹他州首创，锡安国家公园成立于上个世纪的一九一九年，而依信史记载，起源于美国本土的摩门教信徒在此谷地建立斯普林戴尔小镇的历史，起点则是上上个世纪的六零年代，比锡安公园早了整整半个世纪，在美西地区，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镇。只可惜，因逗留时间太短，未能与应该有的历史遗迹谋面，能够见识的只有被福布斯旅行者（ Forbes Traveler）评选出的美国二十个“最漂亮的城镇”之一的山谷小镇的秀美风光。

我们在斯普林戴尔只停留了一个平安夜，头天下午先是穿镇而过，直奔锡安公园，待到从峡谷回来入住酒店，已是夜幕降临。虽然一路灯火辉煌，彩灯摇曳，整个小镇洋溢着平安夜的欢乐气氛，但却鲜见行人走动，除了各式旅馆驿站门前广场停满了车辆，其它的商店包括大小餐馆皆门可罗雀，亮着灯打烊。女儿告诉我，今晚我们只能自己以泡方便面就肉肠的“简陋”欢度平安夜，整个斯普林戴尔除了一家酒吧尚正常营业，其它的餐饮店都无餐可订，作为圣诞节的明天也同样如此。放着大把赚钱的商机不用，这种不着商道、任性的恬淡寡欲，让人茫然亦令人起敬。本打算游览小镇夜景风情，只得就此而作罢。

一夜平安，醒来已是圣诞清晨。当地时间已近七点，可窗外却依然漆黑如夜。为抓住日出前最佳摄影机会，简单漱洗之后，便出门一头扎进斯普林戴尔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来到户外才发现，夜间的小镇刚经历过一场冬雨，路边的树梢还有星星点点的雨水滴落，路灯下的路面泛着晶莹水光，昨夜亮起的彩灯还在闪烁，周遭一片寂静，除了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出门十多分钟，竟没有遇到人，就连路旁灯火通明的旅馆大厅，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闪过。然而我却一点儿也不担心，更没有丝毫害怕，因为在这里山川之间，除了平和宁馨的静谧，根本感觉不到有任何邪气存在。

该是雨后的缘故，海拔千米以上的Springdale，空气湿润，平添了不少朦胧缠绵的水乡气韵，路灯下行走其中，总让人感到有一种神秘的诗意在如影随形，路边各种风格的木制建筑，蛰伏在暗处，呆萌而灵动，散发了纯真可亲的浪漫气息。

就在临近镇区起端与早起晨跑的路人相遇之时，天色已然放亮，周边一切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时，才猛然发现，天空浮云下面，斯普林戴尔小镇东西的山岭，竟是如此高大挺拔，嶙峋多致，气势了得。

可能是朝向的原因，东边面西的连绵山岭，植被覆盖的底座之上的山峰俱是全无遮掩、以红色砂岩为主色调的裸露石峰。高原峡谷在大自然各种力量恒久作用下形成的山峰，在这里已明显露出岁月无情造成的颓势，镇区入口处的山峰已经由高耸的“石峰”向低矮的“丘峦”蜕变，而挨在它身后的石峰也大都留有峰岩崩塌的明显痕迹。而再往里走，相去不远，这种态势则迅速减弱，赤裸裸的红色山峰愈益饱满雄壮，靠近河流的山体基座部分，植被也显得愈加茂密。在他们面前，谷地里的建筑，如同蜂巢，根本无多少气势可言。

而同一时刻对面的山，则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面向东方的它们，山势更加雄奇险峻，外表看去几无败处。更为神奇的是，就在东面的山峰清亮透彻的同时，相距仅千米左右的西面山峰，由南而北，峰顶则相继被越来越浓密的晨曦雾霭笼罩。先还是烟雾缥缈，到后来则是乱云飞渡，移步换景，那就是一个仙境全景呈现。当来到观察一座傲视群峰的白色山岭最佳地点的时候，从高原尽头升起的旭日阳光，正好给白色山岭身前的一座红岩山巅嵌上了一道明艳动人的霞彩金边，而高高在上的白色山岭却不受丝毫影响，自顾自地缠绵在云山雾罩之中。如此情势，莫非它便是锡安公园胜景之一的“大白皇座”孤峰，无从请教，不得而知。

随着阳光在群山上的光影迅速扩展，直至普照，斯普林戴尔逐渐褪去清静神秘色彩，归途的对面，越来越多的游客开始走出旅店，向一英里之外的锡安公园快步走去。而我也必须赶回酒店，和孩子们一道，展开上午在锡安的游览行程，在斯普林戴尔的走马观花也就此画上句号。

这便是我在斯普林戴尔的一次短暂游历，虽然其中没有一点与当地人的直接接触，可在我的印象中，却并没有他们缺失的感觉，生活在海拔一千二百米、面积十二平方公里的峻岭山谷里的五百三十余当地居民，每年与二三百万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接触，为他们提供友好善良的品质服务，并因此为自己和社会创造福祉，怎么说都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生活。圣诞清晨两小时十公里的目之所及，每一个精彩瞬间的背后，都能让人感受到他们的用心和努力。遗憾的是，据说在镇上，还有很多文化方面的精彩可以共享，那就期待将来有机会能再次来此游赏。

2025.01.19.于洋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