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魏武挥鞭九万里(长篇连载)</p><p class="ql-block">第五章: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p><p class="ql-block">夜鹰凄厉呜叫声，划破了山寨宁静。汪汪汪的狂吠声，追逐着学生们回家的火把，消失在茫茫原野里，大地一片空灵，我从老井里打上一桶水，用竹筒拼命吮吸着泉水的甘甜，还回味在跟学生们讲述大串联到达延安，仰望巍巍宝塔山的幸福往事。从学生们惊喜的笑脸上，又隐隐约约看见了窑洞那盏灯绽放着思想光辉，听见了滚滚延河水演奏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棒棒棒棒……棒棒……棒……</p><p class="ql-block">从学生们的赞扬和欢笑声中，突然感觉到知识还可以给人带来欢乐和幸福，明白了肤浅与苍白当不了先生的，条件反射的握紧拳头，再次把竹筒插进水桶里，拼命地吮取大地无私恩赐人类的雨露甘泉，暗下决心，长大后，应该去当教育部长。满脑子理想，满肚子泉水，满肚子资阳红苕棒棒，满山遍野都在偷偷地微笑。挑起满满两桶水，脚步轻松如飞，幸福地哼起了东方红，太阳升……</p><p class="ql-block">太阳升起来了，第一道金色曙光，照在腊月天寒冷的沱江水面上，闪闪发光，我跟随在王三哥率领的少年棒棒军队伍里，争先恐后地挣过年钱。沉重的砂石，压着沉重的心情。沉重的心情，压着沉重的斗志。沉重的赤脚，丈量沉重的岁月。沉重的钵钵缸缸红苕闷饭，撑大了沉重的肚儿。</p><p class="ql-block">午饭休息瞬间，王三哥跟少年棒棒军小战士们，讲了很多笑话和故事，偶尔还教我们唱革命歌曲，“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是音乐启蒙的最原始记忆。“雪皚皚，野茫茫，高原寒，炊断粮，红军都是钢铁汉……”是音乐艺术力量的第一次震撼，刻骨铭心。棒棒们的笑声和歌声，彻底剥夺了苦累二字的生存权，也许被滔滔不绝的沱江水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海洋里了，也许被我们喝进肚子里化成了钢筋铁骨，为什么总在黑云压城城欲摧时，就潇洒唱一声:喝一喝沱江的水，心空就阳光灿烂呢？为什么总在山雨欲来风满楼时，就豪迈地唱一声:吹一吹沱江的风，东风就压住了西风，汹涌澎湃的心海就会风平浪静呢？</p><p class="ql-block">啊！故乡的风。</p><p class="ql-block">啊！故乡的水。</p><p class="ql-block">啊，故乡的王三哥！</p><p class="ql-block">是全村小朋友崇拜的英雄，是资阳重点中学的高材生，选拔去北京城的代表，在天安门广场上见到过毛主席的三好学生，好神奇哟，好崇拜呀。尽管他总是笑咪咪地教我们吹笛子唱歌讲故事，就连村里最野蛮的打人牛，见了王三哥的笑咪咪都要低头敬礼。</p><p class="ql-block">记的那一次，疯狂的打人牛正向着游戏群冲来，吓得我们四处逃跑，王三哥却一边脱掉黄色军上衣，一边迎头而上，三步穿杨投射，给牛头穿上了衣服，只见王三哥用手牵着牛鼻子儿团团转，如玩猴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真英雄，懂得了什么叫英雄。从此，王三哥自然成了孩儿王，棒棒军的小战士们都敬畏地称他王司令长官！</p><p class="ql-block">每天晚上收工，王司令长官都要排队清点人数，十几个少年棒棒排队回家。从长沙埂河坝回村十五华里的弯弯山路，和小桥流水，几乎是一路小跑，其威武画面，犹如急行军先谴团战士，夜间偷袭敌雕堡的特写镜头一样生动感人，三十分钟内闪电般回家。</p><p class="ql-block">少年棒棒军们，每天都穿行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到达河坝时迎接第一道曙光，排队抢卸第一条船上的沙石，挑上相距四华里陡坡的长沙埂火车站沙石专用货场。</p><p class="ql-block">近二个月的农闲期间，我数着近四十元人民币的分分角角，塞进串联时发的军用书包里，背着胀鼓鼓的钱袋子，按照母亲写的年货采购清单，</p><p class="ql-block">扁担闪悠悠地挑回二大竹筐喜洋洋，感受到了那个劳动光荣的伟大时代，幸福的棒棒精神，跳动在贝多芬的洋琴上，演奏出了震撼灵魂的民族交响乐: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p><p class="ql-block">逞强，脊背渐渐有点弯曲了。逞能，颈椎上麻木的肌肉长出来一个结实的富贵大坨坨，深刻的时代纪念勋章成了护身符，伴随着闯天下，魏武挥鞭九万里！</p><p class="ql-block">长沙埂河坝的棒棒，</p><p class="ql-block">不屈的光脚板如锰钢硬，头顶浑莽莽天，身披浑莽莽云，担起浑莽莽山，俯视浑莽莽河，历史的流云，不经意间悲壮地飘过眼前……</p><p class="ql-block">九曲河资阳猿人的远古文明！</p><p class="ql-block">孔子溪东周大夫苌弘碧血丹心！</p><p class="ql-block">墨池埧西汉辞赋鼻祖王褒激扬文采！</p><p class="ql-block">一代宗师张大千山水云雾画！</p><p class="ql-block">开国元勋陈毅朗朗笑声唱诗歌！</p><p class="ql-block">凝聚着故乡远古文明的万世沧桑……</p><p class="ql-block">吹来了历史古道的风</p><p class="ql-block">欢腾了千载沱江的浪</p><p class="ql-block">踏浪而歌，我们这一代人，用稚嫩的肩膀，挑起了共和国创业艰辛的时代重任，向生命的极限挑战，撑起共和国的一片蓝天。</p><p class="ql-block">农闲的长沙埂河坝，浩浩荡荡的棒棒军，到处都是挑夫们的欢歌笑语，人们沉浸在淘金的海洋里，碎石河沙象白花花的银圆，飞过巴山蜀水，支撑着社会主义建设的高楼大厦，挑夫们喜气洋洋的数着元角分硬币，这片土地深深地爱着激情燃烧的岁月！这片土地深深地爱着共和国的长子们！这片土地深深地镌刻着这代人的辉煌历史！</p><p class="ql-block">快乐的烟花鞭炮，冲破了正月初五的篱笆小道，同村同班同桌同学刘杰昌，带着我翻山越岭去他的表哥船上，拉船当纤夫。表哥醉熏熏地瞄着我说，每天工资一元钱，每天在船上免费吃住，每天晚上都有酒有回锅肉，运气好时水煮鱼任吃饱。</p><p class="ql-block">幸福来的太突然了，</p><p class="ql-block">麻辣酸菜鱼火锅沸腾着我的血液，烂红苕酒燃烧着我的激情，半空弯月满江星，朦朦胧胧的群峰横卧两岸如巨龙酣睡，马灯把船舱照得通明，微波摆动着摇篮，表哥躺在船舱里语无伦次地吼着川江号子:嘿咗嘿咗二条腿呀，嘿咗嘿咗三江水呀，哩咗嘿咗四海漂呀，嘿咗哩咗五湖荡呀，嘿咗嘿咗六只猴呀，嘿咗嘿咗光脚板呀，上又走过成都府，下又走过岳阳楼，苏州的豆油保宁的醋，荣隆二昌出麻布，临江寺才把那个香油豆辦酱酱出呀……长长的川江号子，突然变成了雷鸣般地呼噜声，表哥完全飞到仙境中去了。</p><p class="ql-block">纤夫们还围绕在船头四方桌上，光着膀子，兴奋地划拳猜令，其兴致，大有喝干沱江水之势，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川江号子铸就了巴蜀文明的艺术风骨，铸就了川巴汉子的英雄侠胆豪气，我被这种壮举灌得飘飘欲仙，学着母亲吐着烟卷幸福地笑了，啊！这就叫江湖。啊！这就叫码头。</p><p class="ql-block">难怪武侠小说，写尽了上山结绿林，下海交好汉的人类万世沧桑！</p><p class="ql-block">同学刘杰昌说着梦话把我打醒了，听着船舱里的鼾声竞赛，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浪，在夜色里翻滚，撞击出诗的灵感，我好奇地沉浸在江上宿营第一夜的日记中。表哥来到桌旁喝茶，随便拿着日记说，快睡觉去，早上要干活。我看见船壁上的挂钟时间才八点多，回答说，还早呢？习惯半夜睡觉。陪我一起打鱼去，我兴奋地蹦起来说，谢谢表哥，跟着跳进系在砂石船旁的小鱼船上，划着木浆，先把装有饵料的竹篓绳子，一个个套在岸边固定位置上，等明天早晨来收竹篓里面的猎物。完毕后划船到江中撒网捕鱼，表哥说，去年春节前，你跟毛狗儿在长沙埂河坝挑砂石，上船来吃鱼的时候，他比你高出半个头。现在你比他高出了一个头，我差点不认识你啦。我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说，去年表哥编的故事，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表哥疑惑地说，讲来听一听。</p><p class="ql-block">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挑夫进庙烧香拜佛，跟和尚说，我跟菩萨许愿了，保佑我明天挣一万块大洋了，就跟庙里送一口金钟来。第二天，挑夫跟庙里送来一口银钟，和尚问怎么变啦。挑夫说，醒来时床头只有一千块大洋啊？和尚说，你有了一千想一万，别忘了你过去挑石头蛋。挑夫回怼说，你有了银钟想金钟，忘记了你过去敲竹筒筒。我突然惊讶地说，毛狗儿说表哥是教授，为什么不去当作家，而当船老板呢？表哥哈哈大笑说，古今中外的真正大文豪们，多半都是些穷酸书生，成为权贵的笑料。我只能写点豆腐块，讲点笑话，不能当饭吃哟，该收网啦。我看着表哥将网中愁眉苦脸地鱼虾崽，扔进水捅里，鱼尾却甩响噼里啪啦的水声，似乎是在愤怒地抗拒着命运的不公，控诉着浩浩江水中的这个恶魔般地回水湾里的回潮恶浪，无情地将小虾小鱼们席卷进这地狱般的绝境里，挣扎在死亡线上四处碰壁。而大鳄们却膘肥体壮，一路高歌，藏于汪洋大海深处放纵逍遥？</p><p class="ql-block">我和表哥奋力地划着木浆，拍打着沱江水，跳动地音符演奏着大自然的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p><p class="ql-block">水调歌头.长沙埂码头</p><p class="ql-block">鸡鸣三更起，戴月披星辉。浑身牛劲，乱石堆里扁担追。烈日炎炎脚踩，秋叶雪飘头顶，享受北风吹。雏鹰深渊坠，展翅长空飞。</p><p class="ql-block">棒棒军，长沙埂，悟真经。蹉跎岁月，热血澎湃炼纯金。绿水青山厚土，铁铲钢钎锋利，拳拳赤诚心。天下纵横去，扫荡众妖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