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以纵横之笔,写诗意大美 | 阅读日

@东风吹@战鼓擂@

<p class="ql-block">  散文家<b style="color:rgb(237, 35, 8);">王川</b>新书<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灵岛之约》</b>近日由济南出版社出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区别于一般的游记,《灵岛之约》凝聚着作家对自然、历史、文化、生活的深刻洞察和诗性表达。在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北师大国际写作中心执行主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张清华看来,书中的这些文章,“既有着广博的境界和深阔的意蕴,还有着哲学的深度与生命的启悟。是‘文化散文’‘历史散文’‘文化地理散文’‘抒情散文’的混合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济南时报·新黄河客户端记者专访王川,为你讲述《灵岛之约》背后的心路历程。</i></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  体验、追忆、吟诵、沉思</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记者:</b>《灵岛之约》收入了您近些年创作的二十篇散文,分为“自然之魅”等五辑,从成书的角度考虑,您是如何选择这些篇章的?五个部分是否代表了您散文写作的不同时空类别或者主题方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王川:</b>《灵岛之约》收入的文章是我多年来散文创作的一部分,因为题材有近似之处,所以辑录为一册。这五辑的作品侧重点稍有区别。“自然之魅”主要是对大自然的书写,是我行走山川大地的笔记;“时空上方”是对心目中某些至高存在的遥望、致敬,比如长城、沂山、故土;“背影追光”则是探访、寻觅大地上的文明遗存,追逐它们跨越时空、渐行渐远的背影的记录;“惝恍梦境”收入的是行走大西北的某些片段、掠影;“行尘影录”只有一篇文章,用记者式的观察,实录了一次乘坐邮轮的经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这些内容从根本上讲没有一条非常明显的界分,而是彼此联系、相互映照的,都是我多年行迹的部分章节,是我的生命体验、追忆、吟诵、沉思的见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记者:</b>读这本书,给人的一个突出感受,是随着文字的游走,在无论山水、历史、人物,还是一段舞蹈、一只小鸟甚或一扇小窗中,都能感受到一种磅礴的诗意。如果让您自我审视,您觉得这本书的最大特点、风格是什么?或者说,您最想让读者领略到一种怎样的散文风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王川:</b>有人说我写的是“大散文”,其实,这些作品记录的是我多年来经山海、探秘境、访幽独的一些独特经历、体验和感受。我试图将它们区别于一般的游记,而力争将我看到的、听到的、读到的、感知到的赋予诗性的书写,让文本更丰富、复杂,让观察与思考更具个性化,让文笔更为生动、深邃。其中,我一直企图深刻地描摹、探究、解读、诠释地域景观、人文生态及其古今之变,谛视山川大地上的雄阔壮丽,体味华夏文明的博大精深,用纵横的文笔展现多维时空的诗意大美。但这只是我努力的方向,如果说实现了那么一点点的话,就是写作的难度和文本呈现的复杂性,阅读起来可能并不轻松。我不太喜欢“简单”式的写作,也基本否定了以前匆促落笔的习惯,但也许尚未达到那种灵透、纯粹的更高境界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认为成功的写作一定是非常独特的,读者一看,就是“独特的那一个”,带有那个写作者独有的“味道”,包括题材、遣词造句、叙述习惯等等。其实,风格的形成是时间沉淀的结果,是长期浸淫、矻孜以求、千锤百炼后自然形成的。更为优秀的写作者也不会拘泥、固守自己的所谓“风格”,一定会不断地寻求突围、突破、创造,每一次写作都试图呈现给读者“陌生化”的新面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很难说自己有什么风格,也许内心有追求某种“散文专业化”写作的倾向,无非是更多地专注于散文创作,努力与别人区别开来。著名散文评论家王兆胜提出过一个具有独创性的观点,即散文不仅要“形散”“神散”,更要“心散”。我觉得,这才是散文写作的高妙之“道”和实质,我很认同。因为我虽然达不到“高妙”之境,但“散”的特征很明显。当万般观感、千般思绪汹涌而来时,往往不知如何下笔,也从不考虑篇章结构、主题思想等,只按感觉写下去,有时很顺畅,有时坐困愁城,难以表达那些千头万绪和微妙体验。我深感写作其实是一个寻找词汇和语言的过程,寻找是为了努力“贴近”“吻合”那些物象与情感,达到表述的“精准”。如果说文本的“底盘大”、叙述的错综复杂是一种风格的话,这与我努力想把胸臆写尽,以及遣词造句的“洁癖”有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您提到的“磅礴的诗意”,是在写作过程中自然流露的,它们本来就存在于我描述的客观对象中,我只是择取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当然有我的选择、重塑、打磨。努力捕捉那些瞬间出现的诗情、语流、灵感,是我写作的原动力。我读过很多诗,它们影响了我的写作,也往往被我录用在作品中,比如《灵岛之约》,我看到了埃利蒂斯的诗境,《归乡吟》,我用杜甫的一首诗贯穿全篇,这是一种骤然降临的灵感与书写的有机融合,不是生硬的嵌入。文学的内核是诗,是充盈、弥漫在文本中的诗性,而非情感的泛滥。</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  精神的“复调”,刹那的“激动”</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1, 1, 1);">记者:</b>有别于我们惯常见到的山水风月描写,这不是书中的游记,总让人感觉是饱吸了自然之美,深掘了人文历史,并指向自我存在的省思,这寄托了您对散文写作怎样的思考和探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王川:</b>散文是一种可以直接表述日常经验的体裁,没有惊心动魄、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于是,很多人将旅行的见闻颇为随意地写下来,成为没有任何阅读困难且读之非常轻松的游记。我不想落入游记的“窠臼”,或者说,所写力避成为传统意义上的游记。我想传达更多的意蕴,表现更复杂的笔法,展示更多个层面、维度的内容,让一篇所谓的“游记”拥有更宽阔、驳杂的场域、侧面与折光,让文本更具丰富性和“陌生化”。所以,每到一处,或抵达之前,我都要做诸多功课,了解它们的地理、历史、建筑、传说、故事,甚至气候、饮食、动植物等等,在行进中一一体验、观察、收集、认证、记录。在写作中又往往采取交错回环的“复调”式写法,以增加内涵、厚度、分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散文写作没有定法,只与写作者的阅历、修养、习惯、感受力、思考力有关。散文的出路在于个性,是完全独立的私人化写作,努力呈现的应该是拥有个体特征的生活、情感、思想的宽度与厚度,在这些方面,还要随着修养和认知的提升而不断提升。我对传统式的散文写作是排斥的,尽管早年也从中吸收过些许“营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记者:</b>经过深度洞察、省思之后的文字,常常能击中读者的内心,如您对勾践的犀利批判,如您深夜在海岛漫游时的时空思考,如您在看到游轮上一对寻常的老夫妻翩翩起舞后也能写出这样令人动容的句子——“他们定格在岁月的余晖里,用星光一样的眸子教给我们如何坦然面对可能隆起的幽暗。”这些文字背后,一定凝结了您的诸多人生体悟。这种内在人生体悟和外在的写作对象,是如何在您的文字中互相投射、照亮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王川:</b>每一篇作品都是一篇“回忆录”,我不能再次重返“现场”,只能在庞杂的追忆中寻找最打动我的东西,因此也是一个浓缩、提纯、重塑的过程,更是一次生命再塑、精神成长的过程。而我采取的姿态是“在场”,就像重历过一次。这本身就能让我将事物“拉远了看”,同时又更加“贴近”它们。我的很多情感体悟就产生自这个过程。即便我在现场,也会用想象进行跨越时间的“远观”,也就是,我用内心的情感“观照”眼前的一切——我用我背后深藏着个人经验与情感去“观照”它们,你可以称之为“精神背景”,其实更是人人本自具足的情感、思维。可能我会更加敏感一些吧,常用这种难以说清的方式看待客观外境和世事流迁,对瞬间与永恒、渺小与伟岸、幽独与喧嚣发出感慨。总之是,我从身外的物象感觉到了心灵的反应,或称之为刹那的“激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记者:</b>书中您常常随手引用,旁征博引而不露痕迹,可见您读书之精深广博,都说一个作家的写作史和他的阅读史密不可分。您觉得哪些阅读深度滋养了您的写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王川:</b>我曾经因为生活、工作而疏于写作长达十数年,但从未中断阅读。书对我来讲几乎等同于生命本身。这是从少年时代就养成的习惯。不读书对我而言就不可能写作,因为通过阅读,一个人才能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怎样表达得更趋丰富、更完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最早影响我的是以唐诗宋词为代表的古典文学,至今我更感觉回头阅读可以提升我的语言表达能力。传统诗文的词句、境界是我力争要终身学习的,这是一个回头寻找的过程,不是为了抵达什么“源头”,而是一次次回溯、寻找母语的过程,要相信,典雅、传神的母语一定会帮到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阅读更多的是外国文学,我购买了大量西方文学尤其西方现代文学的作品,它对我影响最深的是方法论和思想、思维能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阅读的品种也是繁杂的,科技、博物、哲学、历史、经济等等,只要喜欢,都会去读。重读也很重要,往往是,“旧书”变成了“新书”,重新得到了丢失的或从未发现的东西,那种获得感更强烈一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 寻找“存在的诗意”</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记者:</b>张清华先生为这本书写的序言,鲜活勾勒了您的“形象”,深刻揭示了您的写作特点,高度评价了您的散文创作,令人印象深刻。其中特别提到了“哲学的处境和存在的诗意”,对于您散文中的这两个特点,您是怎么认识和理解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王川:</b>生命和生存本身就具有哲学意味,我从何来又将何往,生而为人要做什么,等等。人们会面对形而上与形而下的选择,面对外部世界与自我灵魂的纠缠关系,面对时空的转换、生死的规律,面对很多困境。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如何做出选择,用什么样的姿态行走,完成一个怎样的生命过程,大概要有个自觉思考、认识。“存在的诗意”当然不只包括写作,但写作必是其中之一。“存在的诗意”更是一种生活态度,包含一个不间断的时间向度。那么,用持续的写作记录生命的存在,对我而言,无疑是个很好的自我定位,是具备一定“诗意”的。但要让“诗意”恒长“存在”,我认为,无论面对多少忧虑、怀疑、对抗、矛盾、反思,都要始终保持真诚、坦然与纯粹。“诗意”最排斥虚假、虚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记者:</b>书末那篇被您用作“后记”的《临窗之镜》或可一窥您的“哲学处境”,其中有“不要变作风景的同谋”的自我警醒,有一步步“就范”中对山林和自由的渴望,有矛盾、挣扎后的温和与宁静。您觉得身处这样一个时代,是否还能真的如您所写——“世界应该还留在一双眼睛的光源里,把逃离喧嚣的沉默或词语照亮,而所有的风景与表情都袒露出真实的样貌,依然清澈与美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王川:</b>您很善于发现。《临窗之境》是一篇独立的散文,之所以拿来作“代后记”,是因为我感觉那其实一直是我的写作姿态。我面对的问题也曾是历代中外写作者面临过的问题。世俗的“风景”往往是复杂多变的,一个时代、一群人都在其中。写作者要始终做清醒的观察者,不随波逐流,不人云亦云,不同流合污,并保持独立思考与个体判断的能力。“风景”有时是实在的,有时又具备某些“象征”意味——对一位观察者而言,时常退居“窗”后,并拥有一扇隔离外境又能审视外境的窗户,对独立的写作或有裨益。而“澄澈而美好”的世界,只能被具备“光源”的“诗眼”照亮,这是我的美好期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