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吹过记忆的风

吹柳哨

起风了，缓缓地吹过树梢，掠过村庄，继而带动空中的云，一朵两朵，七朵八朵，无数朵, 风起云涌，从遥远的天边吹来，又吹向遥远的天边去。风越吹越急，云越飞越快，颜色越来越深，最后竟化作无数条飞驰的线，倏忽而过。风云穿梭，时光也被加速，一年两年，七年八年，不知过去了多少年。相似的场景无数次出现在梦中，亦真亦幻，我又飘落在家乡的那片熟悉的山野间，俯看着风云不停地从家乡上空穿过，自己在童年的时空里来回穿梭。

恍忽中，我又回到了母亲身边，跟着母亲去山上捋柏籽，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紧紧跟着，几次想抓住母亲的手，却怎么也抓不着，母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中。山上的柏树郁郁葱葱，密不透风，只有小鸟鸣啭啁啾和急缓交错的山风左右环绕，我倚靠在树枝上伴着暖阳微风打起了盹，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上风云突变，白云变成了乌云，快速翻滚着，飞舞着，微风也变成了狂风，吹得树枝狂舞乱颤，我拼命地呼喊着母亲，可是没有一点回音，四处找寻也不见母亲的身影。惊恐万分之际，母亲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拍去我身上的尘土，我扑到母亲怀里嚎啕大哭，眼泪止不住地流。

离开故乡多年，山林，柏树，风声，鸟鸣，风云突变，狂风大作，反复出现在梦中，我拼命地呼喊着母亲，却怎么也不见母亲的身影，梦醒后，又一次泪眼模糊。

记得上一次离家时，母亲依依不舍地送到街口，唠叨着说“又要走了，每次都急急火火的。”然后看着我的身影渐行渐远。在街口的拐角处，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母亲的身影在另一头变成一个圆点，模糊不清，我望着母亲的身影，一阵心酸。临别时，母亲照例给我带上山韭菜花和一大袋干扁豆角，母亲说干扁豆角好存放，到了冬天可以做菜粥。此后不久，母亲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而那一袋干扁豆角我一直存放在柜子里，没有吃。

风不停地吹，云不停地变幻。时隔多年，当我再一次回到魂牵梦绕的故乡，父母都已不在，只剩下空荡荡的村子和破旧的老屋。我沿着熟悉的街道四处找寻，曾经人来人往狗叫鸡随的院落已是杂草丛生，残垣断壁，村头几株沧桑老槐，依然矗立在那里，也已老态龙钟无力抬头，除此之外，尽是悄无声息地沉寂，连一丝鸡鸣狗叫的声音也听不到，像是进入了《千与千寻》中那个诡异孤独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孤零零的自己，像梦境，却又是真实。那些曾经的过往在眼前一一浮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此刻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我知道，故乡于我只剩下儿时的记忆。

风越吹越急，云依然不停地变幻穿梭，时间又一次被加速，我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已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在梦中我不停地呼喊着母亲，梦醒后，我已找不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