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十年祭（八）游览查济古村落的忧思

房建华

我们离开马鞍山采石矶后，继续南下170公里，便到了滁州朋友推荐的查济古村落。 皖南地区有许多著名的古村落，包括西溪南村、宏村、西递、呈坎等。这些古村落虽各有不同，但基本特色都是沿河而建，水系发达，历史上都曾经有过长短不同的辉煌和鼎盛时期，至今尚遗存了一定数量明清时期的古牌楼、古名居，包括房屋、祠堂、院落、厅阁等，大多都有着徽州独特的建筑特色，形成了大同小异的徽派人文景观。 查济村所在位置，隶属宣城泾县，地处黄山北麓，距离西边的小九华山，南边的黄山太平湖乃至黄山、徽州古城都不算远。它的突出特点是隐藏在黄山北麓的山区，相对闭塞、宁静一些。 我以前去过宏村、西递、婺源，但是第一次走黄山北麓这条线，一路风景很不错。

到了查济后才知道，查济村并不是一个孤独的存在，这一区域散落着很多相似的自然村落。从建筑上说，风格也相似，都建有元代以后历代所建的村门、宝塔、牌坊、庙宇、民居等建筑遗存，因而已成为一个有50公顷面积的历史文化名村保护区。唯不过查济村在这片保护区的核心区，隶属桃花潭镇，因村中还有近200处较为完好的明清建筑，古色古香的东西保留最多而名声较大。

查济村虽号称十里，但感觉不大。据说它的起源能够推及隋初，宋元时逐步兴旺，鼎盛于明清，衰败于晚清及近代。远说有1300多年历史。

为何叫查济村，有二个缘由：一是村民十有八九姓查；二是其祖先来自山东济阳一带，为了不忘祖先，便取村名为查济。
说到查济村，网上流传着一首非常贴切描写了查济村鼎盛时期繁华景象和地貌风光的古诗：

“十里查村九里烟，三溪汇流万户间。

祠庙亭台塔影下，小桥流水杏花天。”

应该说，这首诗写得很好，十里长的查村云雾缭绕，烟火浓郁，岑溪 、许溪、石溪三条溪流穿过万户人家。村子里的祠庙亭台石塔随处可见，各色的石桥、拱桥，木桥连接着河两岸的人家，到了春天，整个村落都被杏花染红了天地。但这首诗是谁写的，众说纷纭，不再展开深究。 如今的查济，虽说已没有那首古诗里描写的那么色彩斑斓，但民居依水傍河而建，到处小桥流水的基本格局没有变，自然的形态也没有变。 我们在村子里顺着溪流，沿着长长的民居门前略呈弧形、高低不平、修修补补的石板路，或左岸，或右岸地随意走着，一边欣赏着河畔景色，一边寻找着适合的角度拍照。 上面这个单孔拱桥叫“红楼桥”，桥头建有一亭，据说建于明代。当年是座廊桥，桥下流水潺潺，桥与亭都被藤萝缠绕，绿荫遮蔽，许多文人墨客经常聚在廊桥上，谈古论今，饮酒赋诗。但如今已看不出昔日美景，只有沧桑之后的衰败。
查济村显然是因河而起，大多民居沿河而建，随河流蜿蜒而延伸，但也显然不曾有过整体规划，整个村子显得有些零散，也有许多不临河的后街，串连起许多小巷，上上下下，东拐西弯像个迷宫，让你不知身在何处。后街中的许多巷子也都是石板路，布满了绿苔。如今为了推车方便，用水泥连起了坡道。 祠堂都是中国乡村中最为神圣的地方，是村民们祭祀祖先、缅怀先贤、商讨村中大事的场所，尤其是在同姓同宗的村落，也是村民们祈求平安、祈福祈愿的地方。还有的地方，对违反宗规的村民进行某种惩戒，也都是在宗祠里进行，因为也是面对祖先，扬善惩恶的地方。

（这是村中一个维修尚好的洪公祠 ，为何是洪姓祠？不太明白。）

因此，几乎所有村落的祠堂通常都建设的比较大而庄严一些，胜过普通民居。它不仅体现了村民对祖先和神灵的敬畏，也是农村自治管理的，传承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由于查济逐步对外开放，游客增多，有的村民也开始搞一些力所能及的经营活动。比如上面这户人家，利用自家房屋，自称“望溪阁”，开了个“许溪小吃”，卖点泡面、饮料、茶叶。但门庭冷落，似乎少有人问津。 虽然整个查济村都显得有些破落和和衰败，但整个村子掩映在山谷浓荫之间，即便房屋破旧，但毕竟还是白墙黛瓦、飞檐翘角，虽斑驳却不失古典，虽矮小却不失韵味，因而依然吸引了不少的画家、学生到此，专心致志一笔一画地在临摹记录着它依稀尚存的古老印记。 我作为一名游客，在游览查济的整个过程中，没有一点激动和兴奋，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景点能让我稍稍亢奋一下，始终处于没来过，随便看一看的状态中。我感觉：如果说它曾经是一块玉，但岁月的摧残已掩盖了它的光泽；如果说它曾是一幅秀美的山水画，但上面的水墨颜色都已黯淡无光。 尽管有的游客还脱下鞋袜，愿意用小溪的流水浸润一下肌肤，感受一下在山水间嬉戏的乐趣，但可以看得出，也没有太多的高兴。 因为这里小溪的水质并不清澈，河道也并不干净，说是古村落保护区，但看不到还能再现“山清水秀美如画”的希望。 我并非想贬低查济，而是为它忧虑。它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我从它的脸上，似乎再也看不到年轻的活力，至多是想象一下它曾经的年轻貌美，想象一下它曾有许多欲说还休的故事。 在游览的过程中，除了人多一点的地方都是游客外，很少看到村民，可以想象，村子里的年轻人恐怕都出外谋生去了，剩余的老年人也很少出门了。这种“空心”状态在中国农村很普遍，即便在这个有着1300年历史的古村落，如今也难以幸免。 我为它感到难过，因为查济不应该这样，为什么？因为我知道李白曾来过这里，至少是路过过这里，因为李白那首著名的《赠汪伦》一诗：“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就写在距查济二十里的桃花潭，现叫桃花镇。如今那里已是历史名胜，建有有汪伦踏歌送别李白处东园古渡、踏歌岸阁、垒玉墩、书板石、彩虹岗、谪仙楼、钓隐台、怀仙阁、汪伦墓等景点。
李白还有《山中问答》一诗："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窗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李白这首诗中提到的碧山就在查济，说明李白还在这里住过，当然也有可能是住在了山上，没有住在村子里。 另外，明代有一个在皖南非常有名的官员余珊也到过这里，写有《查济》一诗：武陵深处是谁家？傍水依山共一查。不怕渔郎漏消息，明年还约看桃花。可见历史上查济的确很美，因为美才引发了诗人的才情。
我为查济难过还有一层意思是，当年唐代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让苏州的寒山寺名声大噪，千年不衰，而查济却有李白的两首诗，余珊的一首诗（是不是还有别的，我不知道）却几乎被人遗忘，实在不应该。 试想一下，我们中国有多少古村落有过这样的人文历史，有过李白的诗歌赞誉？因此，我也为查济鸣不平。 村里有很多类似上图的木结构房屋，普遍年久失修，有的甚至有倒塌的风险。 像这家人家的门楣、窗户、窗棂是多么精美的木雕，上面雕刻的鸟兽、山水、花卉、图腾等各式各样的图案或浮雕或镂空雕，形态逼真，可谓美轮美奂，但似乎已任凭生死，无人关心了。 尽管如今有人依然说查济是黄山脚下的世外桃源 ，是皖南最后的处女地，还有人说这里是故乡的原风景，是画家们心心念念的地方，但我到了查济直至离开，如今已近十年，我始终抹不掉对它的担忧和难过，不知道它今天是否还健康？忧虑它的寿命还有几何？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