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趴被窝吃饺子

张春霖

俗话说的好，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可上世纪六十年代，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饺子。

但偏偏有一年，在小年这一天，竟趴被窝里吃了一顿饺子！哦，准确说，趴被窝吃了一个饺子。

工厂年终考核，提前一个月完成任务，厂党委奖励生产一线的劳动模范，这回不像从前，发五块钱奖金，这回到饭店造一顿。

爸爸早晨上班前就说，等晚上给你们带好“嚼咕”。

半夜，爸爸回家，让妈妈把我们从被窝里攉拢起来，说吃饺子。后来知道，工厂会餐，爸爸没舍得吃，打包拿回家了。爸爸兴奋地说，这可是著名的老边饺子哇！快吃吧，还有热乎气儿呢。

我们马上爬起来，在床边跪一排，像鸟巢的雏鸟，眼睛直盯盯瞅着饭盒。这是两层牛腰饭盒，上边一层是锅包肉，这玩意只听说过，从来没见过，黄糊糊油汪汪的，大约有四五块，爸爸说两人一块，自己分。

我和弟弟一块儿，两个妹妹一块儿 ，俩妹妹谦让谦让吃完了，我和弟弟显然分赃不均，俩人嘴对嘴咬着，谁也不肯让步，像两只顶头的牛犊子，瞪着眼睛互不相让。最后在爸爸劝解下，都松了口，退出来比量好，用刀切开才分均匀。

这边锅包肉还没咽下去，看见饭盒第二层饺子，我们直勾勾盯着，暗暗查数，估计自己能分到几个饺子，瞄了几眼，立刻有数了，能有十多个，马上心算，差不多能分两个半。

我们心里，压根儿就没把爸爸妈妈算上。妈妈拎着饺子尖，怕油滴哒床上，让我们张开嘴，每人嘴里都塞一个，香喷喷一兜肉饺子，显然我没有经验，囫囵吞枣，不小心就咽过喉咙一大半，心里这个后悔哇！着啥急呀？不是每人有份儿吗？后悔，恨不得有个钩镰枪，把咽下去的半拉饺子勾上来，再咀嚼一会儿，实在是太香了。

爸爸笑眯眯抽着老旱烟，屋里香喷喷饺子味和糊香烟草味交织缠绕，我感觉这真是幸福时光，太享受了，小年趴被窝里吃饺子。

多少年过去了，那是最香，最难忘的一顿饺子。如今回味起来，仍然齿颊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