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粪

老愚

　　世间事真有轮回，曾经认为再不会拾粪了，没料想会主动买粪。为了养花，网购过发酵的鸡粪、羊粪，价格还不便宜。只是现在买和当年拾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拾粪这事，给儿子解释半天他还不是太明白，掰开揉碎折腾小晌午，他嘴里还嘟囔，“粪，不就是垃圾么？比垃圾还臭还脏，又不是清洁工，还要捡粪”。他当然不会理解他的爸爸像他这么大时，早上起来不是忙着洗脸刷牙坐餐桌吃饭再收拾书包去学校，那时揉着眼起来第一件事是披着破褂子提着篮子带上小铲去外面拾粪。

那时家家院子里都有一个粪坑，院子里露天的简易厕所和粪坑相连，每天打扫院子时直接把垃圾扫到坑里，平时洗脸水、洗衣水等的归宿也都统统是这个坑，刷锅水有时也往里面倒，但是如果家里喂的有猪有鸡，刷锅水就要收集起来拌米糠喂这些货，不能接倒进去。猪一般圈养，鸡则自由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当然鸡粪也是在院子里随走随拉，家里勤快的，看到鸡粪就会用煤渣盖盖，扫起来铲到粪坑。

粪坑一天天攒起来，一般春天或者秋天，农田需要施肥的季节，家家户户就要出粪，就是把粪坑里积攒的肥料挖出来，堆到家里空地上。不是乱堆，要堆成规整的长方体坝状，生产队会计、保管会拿着卷尺到每家每户测量粪堆的体积，也检查肥料质量，象现在到处都有的建筑垃圾之类的混到粪堆里是断断不行的，肥料质量就要下滑好几个等级，甚至被生产队拒收。定好质量，测完体积，这些粪就可以往队里指定的地里送了，积攒的这些肥料到年底可以这算一部分工分。所以，挖一个大粪坑，积攒一大堆肥料，那个时候也是家庭生活里举足轻重的一件大事。但是单靠自己家里，粪坑一般难得攒起来，所以需要外出拾粪。

早上出去拾粪，主要是猪粪，猪个子大，消化系统发达，再加上那会主要喂米糠，拉出来的自然多。鸡粪，虽然路边会有不少，但是弯腰铲上半天也未必能装满挎着的篮子。牛排泄出来的当然更多，但是牛是生产队集中饲养，不会私自在外面遛达，所以难得拾到大大的一堆牛粪。拾粪也能拾出荣誉，印象里那个光辉的年代里，有不少红脸蛋粗胳膊裤腿挽到膝盖嗓门比汉子还嘹亮的女拾粪能手，站到小学操场搭起的主席台给孩子们介绍经验。

拾粪这个活不算好，倒不是像割麦子一样累死累活，主要是捡到篮子里的都是气味欠佳的东西，颜色形状也不美观，总之不养眼。不养眼，也不是想捡多少就能捡到，早上大家都在捡，冬天早上的晨雾里远远看过去，不断有三三两两挎着篮子手提粪铲的半大孩子，嘴里哈着热气顺路边低头走来走去。有时如果两个小子同时看到正拉的猪，还会为等一滩热粪起争执。我见过有人早早出门，回来时因为争粪，拾到的半篮子秽物都倒到身上了，脸上还有被对方抓出的血道，一身臭烘烘的，但是看他走过来的样子透着得意，估计刚才的遭遇战未必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