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光景要细水长流哩

姬丽萍

　　女儿今天过生日，母亲从她厚厚的棉衣兜儿里，小心翼翼地掏出200元，作为生日礼物，乐呵呵地递到她外孙女儿手中。

“毛女女，今儿是腊八节，也是你的生日，这是婆婆给你的200元钱，你想买啥就买去。”

“外婆，您给人家小区物业打扫卫生挣钱太辛苦了，这钱我不能要。但您得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和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顿西餐，就算送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了！不能拒绝哦！”

“毛女女长大了，懂得心疼外婆了。好吧，今儿沾毛女女的光，出去吃顿外国饭，看看和咱们做的饭有甚不一样的了？”

母亲满眼疼爱地抚摸着外孙女的头，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要知道，平时我们叫母亲出去吃顿饭，比登天还难。她总是会一口拒绝我们做儿女的请求，嫌我们过光景不仔细，有点钱都出去扬达了，害不哈防前攒后， 母亲常说，过光景要细水长流哩。

　　记得小时候，我父亲是个石匠，常年四季在外揽工。门里门外的活，便摞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就像个陀螺起早贪黑忙个不停。喂牲灵，种地，打临工，总是辛辛苦苦的操持着我们这个家。每天早上四五点便起来，搂柴烧火做饭，把炕烧得热热的，家里暖烘烘的，等我们姐弟三个醒来时，窑洞里水汽大罩，满是柴火饭的香味，那是妈妈的味道，家的记忆。那时候我家条件不好，一日三餐，都是用柴火做饭。每次我们玩得正高兴时，母亲总是喊一句让我们去硷畔上帮忙搂些柴火回来，小孩子嘛肯定不情愿，嘴里嘟囊着，可麻烦了，不说烧成炭火，常常嫌弃母亲做饭太慢，一顿饭饿得人前心贴后背了，还等不上熟，心里老是埋怨母亲不给家里买吨炭烧，一蛮不方便。可当我们看到夕阳西下，在地里干活劳累了一天的母亲，用她那疲惫的身体背着满满一背柴火回来时，也就慢慢地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她是想节省点钱。她总是教育我们，一个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山上崖崖洼洼到处都是柴，又不用掏钱，只要咱人勤快点，受点苦和累，比买炭省多了。受母亲的影响，我上小学那会儿，每天下午一放学，就着急忙火地跑回家，提起筐子直奔粮站、医院、政府等公家单位的垃圾堆里去捡蓝炭，为的是减轻父母的辛苦，晚上能烧个热炕。常常因为去得早，动作快满载而归。倒下蓝炭后，又和小伙伴们气喘吁吁地爬上一座山，捡一筐好烧点的柴火回来。有一次放学回来，我听见邻居婶婶对我母亲说：“你们二女子可懂事了，从小就知道帮你节省着过日子了。”听到这句表扬的话，更加坚定了我做这件事的意义。

　　记得我们村刚通电时，家家户户家里亮堂堂的，灯火通明，电灯泡瓦数一家比一家大。只有我们家用的是15瓦电灯泡，比煤油灯刚能亮点儿，母亲说是为了省电，还不允许我们几个孩子早开灯，只有黑得实在看不见时，才让拉开。我每次写作业时，总是要把炕桌搬在电灯底下才能看见，写得时候母亲还不忘催促我们写快点，她还等着在灯下纳鞋底呢。就这样，慢慢地逼迫我们养成了白天把学习任务全部做完的好习惯。后来，家里生活条件有所改善，买了一台黄河牌黑白电视机，母亲也只允许我们从七点的《新闻联播》看到十点的两集电视剧结束。每月交电费的日子总是我们的“黑色星期五”，母亲从多出的电费金额，就知道我们肯定是背着她偷偷开电视了，对我们总是唠叨个没完，说我们不懂得节约。那时候小，不懂事，就觉得母亲过光景太细了。

　　母亲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抠攒着过日子。家里喂着几十只老母鸡，下的蛋从不给我们炒的吃，攒下后总是步走着去李渠集上卖成钱存起来，父亲偶尔趁母亲不在家，给我们做一顿鸡蛋炒面，那个香啊，至今忘不了。母亲也很会过日子，每年养一头大肥猪，200多斤，过年的时候杀掉，炼得猪油存储下来，平时做饭用，卖得钱都用定期的方式存进了信用社，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般不会取。我们偶尔和母亲要点零花钱时，她总是说没有，教育我们把心思多放在读书学习上。当我们姐弟三人拿回满墙的奖状时，她总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似乎对生活更有信心了，她知道她的辛苦没白费，她把光景过好了！

　　近几年，我们姐弟三人成家后，母亲也从农村老家搬到了城里居住，二姨帮忙给找了一份小区物业打扫卫生的生活，比起在农村受苦强多了。但她过日子的习惯一点都没改变，甚至更仔细了。总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总是吃剩莱剩饭，总是弯腰捡点有用的弃物，总是舍不得用电。因为这些，我们时常“责备”她，但她总是有自己的主意，不听劝说。姐姐每次给她买来换季的新衣服时，总是得挨她的骂，嫌浪费钱了，说是给她买下的衣服太多了，临死都穿不完。常常气得姐姐无话可说，没办法，只好临走时故意激将她说：“穿了穿去，不穿了的话，就当破烂卖掉，要么一把扔了，看哪个老婆愿意穿让人家穿去。”

　　母亲一辈子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姐弟三人拉扯大，今年已是七十二岁的古稀老人了，我们劝说不让她干活了，可她一辈子“争气”惯了，声称自己现在还得动了，不想给我们做儿女的添麻烦，拖后腿，坚持要在小区物业上打扫卫生，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了。

　　有一次闲聊，我问母亲最大的快乐是什么？还没等她开口，父亲却在一旁调侃地说：“你妈最大的快乐就是“攒钱”。我知道，母亲“攒钱”的初衷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我们这些儿女能过得更好些吗？母亲过光景懂得细水长流，但她决不是传说中的“貔貅”只进不出，该花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平日里的人情门户，孩子们的上学就业、结婚成家，买房买车，遇到这些大事时，母亲总是毫无保留地拿出她的微薄存款，帮助我们。二姨有一次感慨地给我们说：“你妈一个农村妇女，可能吃下苦了，一辈子过光景仔细得要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下点钱供出来你们一个大学生，一个中专生，可不容易了，要好好孝顺你妈哩。”

　　是啊，悠悠父母心，绵绵舐犊情。“过光景要细水长流哩。”，这是母亲常说的一句话，也是我们应该遵循的生活原则……

祝愿天下儿女孝顺父母，善待亲人！祝愿天下父母老有所依，老有所养，晚年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