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补店

牟永忠

　　现在，要找一家缝补衣服的小店还真不容易。

从前，男孩到了发育期，一年可以窜高十来厘米，去年过年做的裤子裤脚吊得高高的，巷口就有好几家缝补摊，送去请她们将裤脚放下来。再长高，裤脚又吊起来了，得用一块颜色类似的接上去。男孩也皮，后屁股的裤子不时会被磨破，照样送到巷口的缝补摊缝补一下。开始时，破口还小，缝补师傅总是尽量做得美观，将布头放在里面，然后用缝纫机密密地横直缝上。然后，破口越来越大了，只得找块布头盖住破口，边缘用针线缝上。我们小时候，大多穿过这样的裤子。当然，这简单的缝补活，也是一个女孩必须掌握的针线活，所以，大多还是母亲亲自缝补的。但，修补破了的羊毛衫，这可是技术活，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是干不了的。同样，对于巷口修补店的师傅来说，这只是小菜一碟。就是对于高档毛料服装，由于久穿破口了，或由于不小心被烟头烫了一个口子，修补师傅照样修补得天衣无缝。还有，皮鞋后跟磨破了，鞋底脱胶了，满大街都是修鞋匠，走不了几步就能找到，修修补补再穿。

现如今，好像这些修鞋匠修补娘一夜之间都销声匿迹了。好像他们有不存在的必要了。谁还会穿着布丁的衣服，就是式样过时的衣服，穿了一季，还好好的，就被束之高阁了。

最近，在菜场买菜的路上，惊喜地发现社区小超市边上有一家改制服装的店铺。天气寒冷起来了，想到有一件穿了二十来年的貂毛皮衣，由于皮质不是很好，已经掉色皮面破损不堪，被我弃之一旁，早已不穿了。但所幸没有被我当成垃圾扔掉，里面的貂毛还是完整，摸上去柔软光滑。于是，我问老板能否利用这貂毛，用柔软布料做一个罩衫套上，这样可以在家里穿。我还特别强调：“反正在家里穿，式样难看也无所谓。”

“你有没有不穿了的外套？有的话，拿过来，我给你将貂毛内胆做在里子。”

我想起来了，三十年前，曾买过一件Younger的风衣，当时每年冬天天天穿着，穿了十来年。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翻箱倒柜，居然被我找到了。而且，居然没有丝毫破损，摸上去，布料柔软得很。

过了不到一个星期，老板说，已经改制好了。于是，兴冲冲地取回，发现老板并没有按照我事先嘱咐的，将风衣改短一些。于是，质问道：“为什么没有按照我的要求改制？”

“这么好的风衣，我不会给你改短的。”老板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你要改短，找别人去。而且，改短了，也不好看。”居然有这样的老板，自作自话，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该怎样就怎样。

最后，只化了一百元，我改制好了这件风衣。

反正在家里穿，长一些就长一些，还暖和。回家穿上，真暖和，还真舒服，风衣的面料也好，挺括下垂，穿上还真有点气派，还掩盖了大肚腩的缺陷。“为什么要在家里穿，穿出去又有何妨？”于是乎，我现在天天穿着这件经过改制的风衣外出，爱不释手。

　　又过了一段时间，想起几十年前曾买过一件高级羊毛衫，由于大小合适，毛料柔软舒服，竖领的，感到热了，可以将竖领拉开，更重要的是可以掩盖大肚腩，所以喜爱有加，冬日里，天天穿着它。这样一来，没过几年，领子就破损了，胳子窝也破了，只得被放在一边。后来，买过几年羊毛衫，甚至羊绒衫，但感觉总没有那件舒服。

买菜的时候，路过修补店，问道：“羊毛衫织补吗？”

“织补的，但要拿过来看过。”老板并没有见来了生意，大包大揽，满口承诺，而是爱补不补，还得看我有没有心情？看我是不是修补得使你满意，使我自己也满意？好像做生意挣钱是其次，显示技艺才是最要紧的。

回家后，又是一次翻箱倒柜，彻底翻个底朝天，就是不见了那件羊毛衫，其它的陈年百果子的衣服都找到了。“也许，三年前搬家时，那件衣服实在太破了，被我扔掉了。”真有点可惜，我心里想：“也许，还没有当成垃圾扔掉，只是没有带过来。”但愿如此。

逼不及待，我和妻回了一趟原来居住的房子，幸运之至，那件羊毛衫并没有被我当成垃圾扔掉，只是和一堆破烂衣服一起，被放在衣柜里。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近二点钟了，社区修补店房门禁闭，难道老板今天不上班。妻说：“老板中午要休息的。”但都已经是下午了，难道还在休息。

找遍门口角落，没有发现有留着的电话。突然想起来，前阵子改制服装时，曾和老板互加了微信。“都下午二点钟了，好来上班了！”我笑着道。

“好的，我就住在附近，马上就到。”老板答道。

又过了十来分钟，都等得不耐烦了，打算先回家，这时，老板总算慢悠悠地来了，也没有道歉一句，就连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

“你到想得通，没有一点做生意的样子。”

“人总得为自己活着。”老板说道。

看过我的破羊毛衫，老板说道：“胳肢窝下的破损到简单，织补一下就是了。就是竖领磨破的地方，怎么补，我要想一下。”

“难看一些也无妨，反正我是在家里穿。不行就将磨破的地方剪掉，将高领改成短领，不就成了。”我自做聪明，关公面前耍大刀。

“但也不是全部磨破了，而且这样穿着也不舒服。”虽然只是缝缝补补的活，老板还真当成了一项技艺，要精益求精。

“还是等我想想怎样缝补再说吧。”

“这样织补一下，再干洗，要多少钱？”我毕竟心里忐忑，如果需要好几百块钱，还真犯不着的。

“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怎样修补，所以也就不知道要多少钱？”

又过了将近一周，我去取衣。见破损处，都已经织补完整。但老板还是仔细地检查了整件衣服，见原来竖领磨损处，由于干洗又有些许破损，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

“你先去买菜，我化十分钟时间，再给你织补一下。”

过了一会儿，我忐忑地回来了，还在担心修补的费用，会不会贵的离谱。“估计，一百块是最低价的，二百元还是能接受的。”我心里暗香。

“给70元好了。”老板说道。羊毛衫干洗大概需要三、四十元，这样一来，织补的费用就只需三、四十元。真的便宜。

现在，我又天天穿着这件久违了的心仪的羊毛衫了。

“虽然，我也不是买不起新的衣服，但资源总是有限的，属于全人类。所以，缝缝补补总可以再穿的。”我对妻说。

妻调侃道：“唱高调，这是没钱的借口。”

借口是没错，高调也没错，但惜物之情到是真的。一件衣服穿久了，还是会产生感情的，哪能像垃圾一样说扔就扔掉。就是破得穿不了了，以前人们还得当抹布，我是洗净叠好放好，也算是对逝去岁月的一份念想。

所幸，在这个浮躁喧哗快节奏，享受物质的世界上，还是有像老板一样的人，按照自己的内心，慢悠悠地听从内心的召唤，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坚守着这份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