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深处的亲情

Rebecca

流失岁月的回忆，如镜映时光, 让渐行渐远的亲人重现眼前。 我母亲这一枝的嫡亲姨姥姥，也是我家的常客，她的地位和姑姑势均力敌，仗着出身成分好，处处想压姑姑一头。 且说这姨姥姥，名叫耿大金，先看那张大咀，满口黄牙，悠黑的脸，粗糙的皮肤，从这长相就能看出是脸朝黄土背朝天刨食的贫下中农，和姑姑的大家闺秀范儿完全相反。来京时扛着小米、粘米、花生、大枣，还提俩芦花大母鸡，气都不带喘的。 她大儿子宝玉舅在部队曾是我父亲马夫，二儿子是大队支书，所以腰直气壮，说话大声粗气。 　　姨姥也是小脚，但此小脚不同彼小脚，这里面的讲究可就多了。 据考证我国的裹脚习俗起源于宋朝，不同身份，划分不同等级。从小脚的审美角度，所谓“形、质、姿、神”，姨姥的小脚就远不如姑姑的小脚那么“尖、小、弓、正”，她虽是小脚，但连“四寸银莲”都算不上，只能称为“五寸铁莲”。她俩的成分不同，从脚上就分别出来了。 姨姥性格豪爽，整日里张着大咀露着黄牙讲笑话逗我们，张家长李家短的俏皮话一大堆，妈妈也向着她，而且确实感觉她人品比较实在，透着一股泥土味儿。 　　我母亲出生上海嘉山，后移居杭州、福州，我亲姥爷曾任福建警察署署长，是著名抗日民族英雄范筑先的亲弟弟，因亲娘早逝，我母亲7岁过继给她大伯范筑先，范待她胜如已出。 我母亲是一个伟大的不平凡的女性，1938年參加革命，受父辈影响和进步思想的熏陶，刚满18岁就投身革命队伍，他先在共产党创办的政治干校学习，范筑先殉国前，特别叮嘱她一定到十支队找我父亲，我父亲为司令的十支队是唯一共产党领导的支队，范殉国后改为“筑先纵队”，1940年5月，他领导的筑先纵队和李聚奎为司令的先遣纵队合并，成立一二九师新八旅，我父亲任旅长。他们一起经历了战争的生死考验和残酷的骨肉分离，痛失3个儿女，共同的事业和理想使他们相濡以沫到终身。 母亲性格刚毅，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感情生活也十分精彩，她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一生并且终生不悔，她和父亲并肩作战，经历了多少磨难，始终坚如磐石、忠贞不渝，在许多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是父亲的好伴侣。 抗日民族英雄范筑先 　　据妈妈说战争年代最艰苦的日冦铁壁合围“跑反”就住姨姥家，她帮了不少忙。但她又是一个守不住财的败家子儿，接济她多少好东西都留不住，变卖了花掉。我爸爸从年轻时就爱照相，有一德国莱卡相机，留了一大缸子照片托她保存，也叫她埋地下弄烂掉了，否则这是多么珍贵的历史记录啊。给她的范筑先留下的皮大氅也叫她当了，而且好吃懒作不节俭，大手大脚有了就花，谁借都给，她这种人不是贫下中农才怪呢！ 母亲1936年在聊城 　　姨姥姥叙说着她在日冦铁壁合围时如何帮助掩护八路。妈妈在日冦扫荡“跑反”时丢失了一对双胞胎。去延安前又把一女儿寄养老乡家，回去寻找时只见到她的小坟头，悲痛欲绝！战争夺走了她三个亲生骨肉。 我还记得小时候经常骑在宝玉舅肩上去马厩玩，姑姑和姨姥都說我爸爸特别爱马懂马，他有三匹好马：黑旋风、小白龙、黄鬃马。 妈妈当年英姿飒爽，骑“黑旋风”使双枪，在当地很有名气，有诗曰： “鲁西巾帼一娇娜， 东来紫气耀中华， 之与名将战倭冦， 花开艳蕊真奇芭！” 她的追求者很多，其精彩传奇故事，我们姐仨上山下乡插队到老家时，村里当年的老人们还在津津乐道。 母亲是筑先纵队仅有的3个女兵之一。那时的母亲刚满18岁，年轻漂亮、活泼任性，经常手持双枪，骑马奔驰，在当地号称“鲁东之花”。 　　晚年的母亲，平静的、象讲故事一样给我们讲述着抗战的小故事：“听说鬼子要进庄，我就骑在墙头上观察动静。要是鬼子从东边来，我就翻到西边去，要是鬼子从西边来，我就翻到东边去。结果左等右等鬼子没来，我却骑着墙头睡着了。” 妈妈和卡里姐、胜利哥、珂 　　姨姥最爱吹的，是她作为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代表，去各村忆苦大会上巡讲，怎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批斗地主，说过无数遍。每次先起身，义愤填膺的大喊一声：“李三刀”.！然后突然顿住，带着豫剧唱腔： “是个地主，还是个投机倒把犯”，说时还不忘拿眼角瞥一下我姑姑，因为她曾是地主老婆。 　　姨姥姥这一枝因为贫下中农的身份成了香饽饽，文革时，正如当年“铁壁合围”跑反”一样，山东老家成了亲人遇难时的避风港。卡里姐姐的养母华飞姨从四川成都到此避难，受到村民们的保护，造反派不敢踏入半步。 插队时我两个妹妹也在那落户，后来我又从山西投奔她们。 我在美篇《青春的回忆》里记录了那段经历。 珂在山东冠县插队 　　2017年5月5日在央视电视剧频道黄金时段播出《铁血将军》，该剧讲述了范筑先将军的抗日英雄事迹。由候勇领衔主演范筑先将军。 2017年12月，该剧获第十二届精神文明建设“文艺精品工程”优秀作品奖。 邓小平题词，民族英雄范筑先殉国处山东聊城 　　岁月匆匆，现在姑姑和姨姥姥都已走远了，成了永久的回忆，但我经常能想起她们讲的故事，它们总象电影一样一幕幕从我眼前掠过，是那么的清晰。 故事还没讲完，请继续听我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