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槐

乎乎堂

　　槐树，乃常见又长寿之树。因有周朝植“三槐九棘”定“三公九卿”之位的古礼，常被视作尊爵显位的象征，加上“槐怀同音，槐字从鬼，鬼者归也”的别解，古人于村庄显要处植槐，实为期盼后辈高官厚禄、播迁念祖与去国怀乡的精神寄托。

故乡的老槐，原本在村东头通往村西、前街和新房的要道上，傍山临崖，伟岸卓绝。老槐树干之粗，须多人才能合抱，腹有空洞能容童子进出玩耍。每年暮春至中秋，老槐枝叶繁茂，冠盖之大若垂天之云。炎炎夏日，槐荫清凉，常为村民纳凉、休憩与集会、话事之所，也是青年毕业、参军、友别留念的拍照之地。当时，予少小顽皮，除喜欢在这里与玩伴们戏耍打闹外，还常于此地围观逗弄那些来村起刀磨剪子、补锅爆米花、弹花网被子、掌鞋卖货郎的外路人，为此还招来过被人掐脖子、扭胳膊的惨痛教训。多年以后有次与发小在槐树下流连话旧，发小突然对我说“这老槐树虽然不言不语，但却见证了村里不少的是是非非与爱恨情仇，当然也包括你少年时的顽劣与悲欢”。

千禧年之后，斗转星移，小村庄大拆建，故乡面貌焕然一新。这棵曾在路旁沟边为人遮风避雨七百多年的大槐树，也一变成为编号挂牌、享受一级保护的稀有古木。人们又是填沟造景，又是筑墙砌台，又是修庙供神，操作不断，硬是让这棵原本任人攀爬亵玩、采花折枝的老槐树破茧成蝶，俨俨然，危危然，成了受人顶礼膜拜的神物。 嗟夫，人生苦短，世事沧桑，我于故乡，渐成陌路。近些年偶有回乡，除去给先父母扫墓挂坟，再就是觅一二发小去探望一下彼我熟悉、又别来无恙的大槐树。万物有灵，老树无言，发小与我，唏嘘而已。

先人植嘉木，地灵老益坚；

根深枝叶茂，冠盖齐云天。

栉风又沐雨，恩荫八百年；

躬身此一拜，慎终追前贤。

少小青云志，一梦迷槐安，

归来不识路，四顾心茫然。

人貌非昨日，老树似当年；

挥手自兹去，乡愁乱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