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作者简介:自幼喜琴棋诗书,长年沦落天南。业余文字涂鸦。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图片:自拍)</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1)</b>故乡有两条河,一大一小,大河叫沅江,小河是酉水。两条河在县城沅陵交汇,把沅陵城分为三部分,形势颇像武汉。</p><p class="ql-block"> 在历史上,沅陵一直是湘西第一重镇,抗战时期为湖南省临时省会,人口十余万,规模颇壮观,当时人称为“小武汉”。我在沅陵城生活了10多年,觉得这里的人过于张扬,所以很多时候我对沅陵这座小城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但那两条河,无论我走到哪里,走多远,她们总流在我的血管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2)</b>7月21日,我去酉水河谷走走,Y 赶过来陪我。我对Y说,太阳这么毒,你何苦。Y说,他在享受。我望着远处的水,体味了半天。我来走,也许只是一种兴趣。从兴趣到享受,是一种境界的提升。</p><p class="ql-block"> 因为五强溪水库蓄水量减少,酉水水位下降了很多,露出大片河滩,河滩上长了绿绿的草,草地上有些牛散在那里,河里浅水处几头水牛惬意地泡着,都很闲适。几片水潭和溪水间错在草地中,水色都被草和天给染了,很柔嫩或者很深沉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牛因水草与河流达成了一种默契,一种和谐。这种和谐含蕴深沉,宁静大气。若你走在河边,碰上了安静的牛们,你便走进了真正的广阔,你定能听到无声的大音,看到关于劳作、粮食、生命的一些最原初的东西。河用清流滋润世界,牛以劳作供养世界,所以,河与牛的相融是天地间最自然而然的关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3)</b>22日黄昏时分,我独自来到沅江与酉水交汇处的河湾散步。</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晚霞极美,照在河面,朦胧的景象有如梦幻。霞光与河的关系,是化妆师与演员的关系。这个化妆师很高明,从早到晚,拿出他所有的道具与本事,精心地妆扮河流。河这个演员也极富灵气,一颦,一笑,一羞赧,一步,一扭,一媚眼,你看着,不由地就沉醉。河的表演,配合山的朦胧布景,也极和谐。</p><p class="ql-block"> 霞光,水色,山影……人说,如今是读图时代,可惜,有兴趣读且能读懂眼前这样图画的人,这名利纷扰的世上,可能并不太多吧。</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4)</b>23日,看河涨洲。</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次来和这小小的沙洲晤面了,以前工作生活在沅陵县城的时候不说,流浪南方之后,每次回沅,都得看看她,哪怕是远远地看看。</p><p class="ql-block"> 河涨洲在沅陵县城东沅江下游约三公里处,是个江心小洲。洲上有塔,名龙吟塔。以前,塔边有小村,不到10户人家吧。现在因五强溪库区水位上升,洲上的人都迁走了,龙吟塔显得有几分孤独。</p><p class="ql-block"> 似乎没有人考证过这座小洲是在多少个世纪以前形成的。在沅陵人心中,她的存在,就是“天经地义”。20余年前,她一直为一方人提供生息之地,如今这种实用功能消失了,那么她是不是仅仅给沅陵人提供一处养眼的风景呢?其实不然。这座小洲,可说是沅陵的一个象征,因为她与沅陵人心中两种极重要的东西紧密关联着。第一,她联着一种“神奇”。据说,她能随水而涨。沅陵有俗语流传,说“水涨船涨洲也涨,水流船流洲不流”。因为这种神奇,这里自然就是“风水宝地”。</p><p class="ql-block"> 第二,她联着一种精神。说这个,我举个具体的例子。沅陵出了个大人物,叫周佛海,是个大汉奸,这谁都知道。但这个人的早期可不得了,是中共的创始人之一,想必很多人也都知道。周佛海少年时,因参加学运被国立县第八联合中学开除。有一天,为排遣心中郁闷,游河涨洲,登龙吟塔,面对滔滔沅水,挥笔在塔壁题了两首绝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凭栏浇酒酹神龙,拔剑狂歌气势虹。</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敢以清流拦巨浪,耻居穷壑伴奇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怒涛滚滚山河激,落木萧萧宇宙空。</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试问洲前东逝水,古今淘尽几英雄。</p><p class="ql-block"> 诗写得大气,豪气,有廓清宇宙之宏愿。周既“耻居穷壑”,所以后来出穷山,去日本,闯天下。这几乎成为后世许多沅陵人典型的行为特征与精神特征。</p><p class="ql-block"> 和别的地方的人成群结伙到外面闯世界专为挣钱不大一样,沅陵人出外做什么的都有,做什么都有成功的。而且,沅陵人在外面闯的,他们中间出官员,出学者科学家,出诗人作家。</p><p class="ql-block"> 所以,一直以来,沅陵人虽很张扬,但总有种“比出息”的精神传承。也许,张扬与“比出息”这二者之间,有着某种内在关联吧。</p><p class="ql-block"> 因着她的神奇,因着她与一种感觉得到的精神的紧密联系,这小洲便有了灵气。也许就是这种灵气,她才总是吸引着很多沅陵人。</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在河的此岸面对小洲伫立良久,眺望良久。没有船为我渡河,我只好与她隔河对视,来一场无言的对话。</p><p class="ql-block"> 其实,河面上,船是有的,只是它们不渡我,换句话说,是我还没有修得让它们渡我的“缘”。</p><p class="ql-block"> 河面上的船大多是渔船。我以为,渔者与渔船是河面最恰当的点缀。我说的不是文人笔下的那些着意想“钓”什么,心思根本不在“鱼”的“伪渔者”和“伪渔船”,对于河来说,他们,只是过客。只有真正的渔者,才与河相生相伴,才懂得河的深沉与广大。</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群山间,有这么一条河,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于是,自然而然地,就有了那些与河共呼吸的真正的渔者。</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5)</b>26日,随叔叔回老家小村看看。</p><p class="ql-block"> 回老家小村有两种走法,一是乘汽车走陆路,一是坐船走水路。若是没有特殊情况,我一般选水路。</p><p class="ql-block"> 船行河上,看着我喜爱和关注的一切,心情就好。人说,仁者山,智者水。我这人离智者差得太远,不通人情世故,做事常犯傻,老是弄得遍体鳞伤却不知被谁伤了,也不知悔改。不过,我却无可救药地“乐水”。</p><p class="ql-block"> 当然,我这“乐水”是因为从小就泡在河里的缘故,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仁者智者之类的说法。</p><p class="ql-block"> 沅江是洞庭湖水系最长的河,流到沅陵后属中下游,河面比较宽阔,加上如今是库区,有些地方更是有了江天辽阔的感觉。船行时,我喜欢站在船头或船尾看水看天,那景致,那意绪,很有些浩渺的味道了。</p><p class="ql-block"> 当然,我最关注最爱看的,还是河两岸的村镇与房子。那些亲切的房子点缀在水边山间,树林竹丛,自然而然。</p><p class="ql-block"> 我极佩服家乡人朴素的智慧,房子无论是用料还是样式,都似乎与所谓的“建筑艺术”离得有些远,但就是这种简单与质朴,让我看不出与山水有什么不和谐之处。</p><p class="ql-block"> 以前,河两岸常有成排的吊脚楼可看,那感觉极好。吊脚楼的美,美在楼上的人,美在每一扇窗子背后的故事,那些故事都联着这条长长的河和长长的岁月。可惜,因为五强溪水电站建成水位上升的缘故,以前的一切都成了水底故事,如今河两岸很少有成片成片的集中的村镇,吊脚楼成排的风景也很难看到了。</p><p class="ql-block"> 河的两岸,这河湾,那山坳,常会看见一些零星的房屋散在那里,旁边也难得一见以前成片成片的稻田。</p><p class="ql-block"> 看着这些,我时常会对家乡人的生存产生一些忧虑。</p><p class="ql-block"> 不过,我坚信家乡人的韧性。只要还有山,还有水,勤劳的乡人就压不垮,饿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