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鸡脖韭菜

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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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我们家的孩子们比过小年还兴奋却是腊月二十四这一天。文革前，每年腊月二十四这一天，上午十点来钟住在北京城南赢海庄的姑父都会准时出现在我家。寒冬腊月，姑父来时嘴上哈着热气，眉毛睫毛上挂着一层白色的冰霜，就像一个圣诞老人。他风尘仆仆来尽姑爷的孝心和兄弟姐妹之情，及对子侄的关切之情。

姑父刚一进院门，妈妈急忙拿着掸抽从屋里出来，帮着姑父抽掉那一身的尘土。我们晚辈也赶紧从屋里冲出来帮着卸车，把装大白菜的麻袋卸下来，取出来码在堂屋里。接过装着野鸡脖韭菜的布兜，拿进屋里的新鲜野鸡脖韭菜发出阵阵清香。

韭菜的种类里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野鸡脖韭菜，也称之为五色韭菜。野鸡脖韭菜其实就是最普通的韭菜用特殊的管理方法，在特定的环境下栽培出来的。它以麦糠为覆盖物，经过”闷白” ”悟黄” ”出绿” ”晒红” ”冻紫”等过程培育而成。五色韭菜叶片宽厚而硬直,品质脆嫩,味道也不像普通韭菜那样浓烈。历史中记载，野鸡脖韭菜的原产地就是北京大兴瀛海庄一带。这种韭菜的颈部是紫红色，因此被称作野鸡脖。野鸡脖韭菜对温度要求极高，只有到了冬天冷了才能培植，成熟期正赶上新春佳节时期，是早春一种极鲜嫩的蔬菜。

在清代这种韭菜作为贡品进献。北京早春也只有达官贵人及少数大饭庄子才买的起，一般人是吃不起的。

天还没亮，姑父就提着煤油灯到暖棚里割韭菜。从菜窖里取出大白菜装上一麻袋，总共有二十来棵，每棵都有个八九斤，捆扎在他那辆加重自行车的后座上。再带上几斤野鸡脖韭菜，花上几个小时负重百十来斤骑行几十里路，风尘仆仆来到京城北边的我家。

妈妈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吃春饼的食材，在腊月二十四这一天招待姑父。吃春饼的肉丝炒韭菜用的当然是野鸡脖韭菜了。我们也能吃上盼望已久的猪肉大白菜野鸡脖韭菜馅饺子了。

姑父是个菜把式，种菜的手艺在城南赢海庄那一带是出了名的。虽然解放后给他划定的成份是地主，但听父亲讲姑父从来都是亲自下地干活种菜。尤其是他栽培的野鸡脖韭菜手艺更是别人不能比及的。

姑父有一个小暖棚专门栽培野鸡脖韭菜，暖棚是在半地下，四周用土坯垒起不到一米的矮墙，在暖棚的边上盘了一个灶，通过烟道給暖棚送暖保温。野鸡脖韭菜栽培非常麻烦，要用发酵过的马粪掺上少量土来种，姑父每天都要进暖棚打理，能吃上姑父送来的韭菜也能感受到它的来之不易。

野鸡脖韭菜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寒冬时分放在屋里，那股带着田土气息的香味久久不会散去，留下的是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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