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小平（下）‍ ——舞台岁月回眸（12）

吴敏

图片：最后排左一为王小平 美篇号：26776423
昵称：吴敏
撰文\吴敏
图片\ 舒建萍 王丽珍 朱跃红 孟襄南 侯凤华 

7、忘我奉公
      舞台上，呈现给观众的往往是光鲜的一面，其背后的艰难困苦和危险人们并不了解。如：外出演出，服装、道具、灯光等要装车、押车、卸车，爬高上低装台等。
      乐队小号张新生，个头敦实，装台之类的苦活、累活总干在前，被大家称作“小钢炮”。

      张新生回忆：“那时候爬高上低地干，觉得很自然，因为有王小平这样的榜样，他是领导非常忙，还带头抬箱子、扛包子，爬上大梁装幕、装灯，演出完了，脸上的妆不卸就带头去卸台。”

      “有一次小分队下乡演出割麦子，王小平生着病，累得脸上汗珠子直滚，还非要坚持，这个情景忘不了......”

      艰苦奋斗建基地时，王小平、王骏原、史德才等人带头参加劳动，先后受伤，甚至差点造成肢体残疾的可怕后果，他们也在所不惜。在我的工作笔记里，市制漆厂发生的重大火灾救火中，小平和我，还有史德才、邢全喜等同志都参加了。
      记得在工人俱乐部居住时，十多人一间的大寝室，靠门口无遮挡的床位，往往是小平等青年干部睡，好位置让给别人；排队吃饭或领物品时，干部往往靠后；有了荣誉时，尽可能互推互让。

      历年的市文化系统或全市先进集体、先进个人或先进团干部表彰会等，荣誉大都给了集体，或给了其他同志。小平说：“工作都是大家干的！”其实，这既是品行，又何尝不是一种团结人的政治智慧？

图片：笔者所获全市“社会主义劳动竞赛”奖品——笔记本 图片：舞台正中的老支书为王小平

8、助人为乐

毛主席在《为人民服务》一文中有段话：“一切革命队伍中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六、七十年代过来的人都不会忘记。而在实际工作和生活中，文工团做得很真诚，很实在，很普遍。这与小平有很大关系。

我们刚参加工作当学员时，年龄大多在12至18岁之间，尚属未成年人，领导和老师既是管理员，有时相当于保姆。小平积极配合领导和老师，以他特有的善良与爱心，带头在文工团营造了一种家庭般的温暖氛围。练功累了、遭风受寒生病了，会有人问寒问暖，会有人帮助洗衣服、带饭菜；夜里睡觉蹬被子了，会有人起来帮人盖好被子；乐队教演员学乐理，演员教乐队学表演，互帮互助；学习进步了会得到鼓励，思想开小差了，工作有差错了，会有人谈心交心。即使是批评与自我批评，也是尽量和风细雨，与人为善。

王丽珍：“在王小平一心为他人行为的影响下，我们都自觉去关心同事，帮助同事，晚间熄灯查铺时，我时常轻轻给蹬被子的人盖好被子，夏季睡午觉天太热，又忍不住给同住姐妹搧扇子......”

在同事之间，难免有工作上的分歧和矛盾，但平时有着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的真挚感情。尤其是小平，少年老成，工作中有威信，平时像大哥哥一样护着弟弟妹妹。

马汉江：“我练功体力消耗大，定量不够吃，不时有人把饭菜票悄悄放在我的枕头下面。后来知道，不少是小平放的。”“在大寝室里，我与小平的床挨着，中间隔一个透空格子。我年龄小，读书不懂时，就透过格子求教，碰到不认识的字，还通过格子递给小平，他标上拼音和释义再还给我。那个透空格子牢牢印在我脑子里。”

同事的回忆，令我联想到另一幅画面：战火纷飞年代，指导员教新战士学文化的情景......这不也是一种传承么？

9、营贴风波
      有些故事的发生，会令今天的人们感到不解。
      1971年底，全国文艺工作者开始享受营养补贴政策：每人每月8—10元补贴（县市级：声乐、弦乐8元，舞蹈、武功和管乐10元；地级：9—11元）。此外还有每人每月半斤油票、1斤糖票、若干肉票等待遇。
      在基本没有报纸看，更没有电台、电视等媒体的年代，国家对舞台艺术功能和作用的重视显而易见。那时，学员月薪18—20元，三年定级23元，到1977年代末还是36元。我们享受到政策温暖，从内心感谢党，职业自豪感超强。
      开始实行营贴时，补贴并不发给个人，而是补在食堂里，到了正餐吃饭时间八人一席，“吃大伙”，热热闹闹，其乐融融。晚上演出完了，也都赶回团里吃夜宵。
      可是时间一久，问题就出来了：因分工不同，有的同志赶不上饭点；经常下工厂和农村学工、支农，体验生活，为基层群众演出，要在社员家里吃派饭，营贴也到不了位。于是就改为按标准比例给职工发菜票。可是，食堂得不到补贴，伙食质量又成了问题，等等。后经请示上级，干脆造表发给个人，包括油、糖、肉票等。这样一来，营贴成了我们工资实际收入，与当时其他部门、包括党政机关人员相比，无疑是一项特殊待遇。
       图片：湖北省襄樊市文艺工作团“营贴”发放表。划红杠处是笔者姓名：吴敏（管乐专业）：每月10元。       时间来到1975年底，当时在批资产阶级法权。由王小平提议，大概有我、王丽珍、姚艺军、刘文岑、毕克忠和李大庆老师等附议，给上级写了一封倡议信，大意是：
      “营贴是党对文艺工作者的关怀，我们感谢党，但这属于资产阶级法权，脱离了人民群众。我们倡议将个人补贴停发，转为拨给所在文艺单位，用于发展文艺事业。”
      这封倡议信先是贴在单位楼梯口公示板上，后来报给上级。不久，襄樊市各剧团个人营贴停发。遗憾的是，这个款项并未按倡议拨给单位发展事业。随后，襄阳地区文工团及全国各地文艺单位营贴相继取消。这一影响全国文艺界的政策变更，是否与小平牵头的倡议信有关？可能是，也可能未必。但时间节点是。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今天的视角来看，我们就是一群傻子。那时尚无“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倡议信中难免有忽略个人利益的极左观念影响，有同志对此提出反对意见，在一定程度上，小平的群众威望受到影响，被戴上了“左"帽子。
      然而坦率地讲，小平和我们当时并无杂念，只是一心为公。而导致全国文艺工作者的营贴取消，心中的负疚感几乎伴随我近半个世纪。那是一个激情燃烧与极左思潮并存的年代，任何经历者不可能是圣人，不可能没有缺点和不足，所作所为都会打上时代的印记。”营贴风波“也是。
      今天我把这个故事写出来，还原真实历史，应是舒了一口气。是对是错任人评说——无论是对我始终敬重的王小平，还是对我本人及附议的同仁。 图片：前排中为王小平 结束的话
      我的挚友王小平，当年成功做了手术，又顽强抗争几年，所受的苦痛不忍回想。1984年农历正月初三，一团为信仰而燃烧的火焰熄灭了，卒年不满三十周岁。天妒英才啊！
      2024年春节时，斯人离世40周年。我与小平生前好友朱跃红相约，带上祭酒和鲜花，去踏寻安葬于其卧龙镇家乡的逝者墓地。十年没去了，新修的山间公路干扰了记忆，从初三到初九，我先后去了五趟才如愿。
      小平的安息处，恰与诸葛亮隐居地相邻，在隆中山背后，面向绿植掩映的新建旅游公路。我伫立小平碑前，暮然转头，见旅游大巴绕着山路缓缓驶过，车上飘来新时代的笑语欢歌......
      我心中说：小平啊！游人瞻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先贤时，他们不知道诸葛亮出山1800年后有个叫王小平的长眠于此，尽管你为自己的信仰耗尽了心血。但我心中有你，你的同事和好友心中有你，你是我心中永远的楷模，你让我领略到什么叫以付出和利他为幸福的内心体验，什么叫吃亏是福的政治智慧，终身受益。
      小平啊！虽然今天的襄阳人不知晓你的故事，虽然你受尽苦痛没有得到多少个人物质享受，但我相信，生前的你内心也是有着幸福感的，如同“小车不倒只管推”的杨水才；你的一生是助人为乐、利他为乐、忘我为乐的，如同我们现实生活中的雷锋。长眠于此的你如若有灵，每天在旅游胜地迎送今天或今后的游人，难道不也是幸福的么？
      小平啊！谁说中国人没有信仰？这不就是你的信仰么！21世纪的今天我们追思你，同时是在追思在你的影响下我们一批人（甚至一代人）曾经的满腔激情。在那个拚搏、奉献、创业的年代，我们为自己所钟爱的襄阳舞台艺术事业发过光和热，流过血和汗，经历过苦与乐。我们无怨无悔。
      谨以此文献给挚友——为心中的信仰度过短暂、平凡而又有声有色一生的王小平！
图片：襄阳古隆中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