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一把文艺青年（9）广阔天地小试牛刀

张春霖

克莱因蓝是一道风景，农村出品的土布衣裳，满大街仅此一件。当接手上一届文艺队长徐恒祥，成为松陵二中文艺队新掌门的时候，克莱因蓝就更显耀眼了。

每天上什么课呀？率领文艺队学弟学妹们，操练起来吧！排练演出乐此不疲。

命运之神驾到，把中学生驱往必由之路，上山下乡。

行前，每人填张表格，从姓名、曾用名、籍贯、民族、成分、政治面貌、社会关系一应俱全。最末一栏，是有何特长，犹豫片刻，我写上了“文艺”。兀又觉得，这起飞幅度有点大，太装了，啥文艺呀？装大扯了吧？于是，加段儿助跑，前边缀上喜欢，喜欢文艺。像被踹下悬崖，随便抓根儿救命稻草，管行不行呢。没成想，这根儿不经意的稻草，却把我从泥泞中拯救。

下乡第二天，队里派我们干俏活儿，起猪圈粪汤，恶臭给我们熏的，五官挪位，胆汁差点儿没吐出来。歇气儿时候，有人叫我到队部开会。队部只有一人，斗大字不识一筐的贫协主席。贫协主席不脱产，相当于大队三四把手，管些可有可无的闲事。我毕恭毕敬站在这位辽北山区大叔面前，命运的齿轮犬牙交错，正猝不及防悄悄转动。

湖南株洲安置知青下乡，推广厂社挂钩经验得到推广。城乡对口，厂社挂钩，还有带队干部，知青的待遇有了一些保障。我分配下乡的地方，应该是辽河套边的辽中县，牛心坨公社是对口单位。可爸爸单位领导，央求用开原和我去的辽中对换，于是，抹不开面的爸爸只能同意，这样，我就到了开原。

阴差阳错来到开原，和贫协主席坦诚对话；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干活了，不喜欢文艺吗？领着排节目。你都会啥呀，吹打弹拉唱？我回答啥也不会。贫协主席楞楞，不会、不会别吹牛逼，吹啥呀？不写着喜欢文艺吗？贫协主席主打就是豪横，有点二虎吧唧的，眼睛焦距总溜号，不在一个点上，给我错觉像跟门口毛驴对话。行了，反正也抽上来了，你就领着排节（姐）目吧。

自己不干活就能挣工分，还有权让别人也享受这待遇。抽调几个知青和社员，全脱产在队部排练，小合唱，二人转，快板，对口词。乐器没几样，潘晓鸣一把小提琴，指挥、首席、独奏满天飞，拉二胡的总是吱嘎吱嘎对弦，三七不着四六，吹笛子总是满院子找大蒜帖笛膜，怀疑整回家腌腊八蒜去了。南腔北调，东拉西扯，三湘四水、七沟八梁，吹吹打打比划起来，歌声乐曲飞扬，回荡柴河两岸。没有作词作曲的，找现成的词儿往里套，什么山东柳琴、天津快板、河南坠子，是调儿就套。二人转词牌子也不明白，管他文嘿嘿武嘿嘿红柳子，会啥唱啥。大队书记看差不多了，说，给社员演演吧，磕磕绊绊演上了，蒙头转向演完了，稀里糊涂解散了。回队里继续，打场，脱粒，上垛，艰辛过日子。

半个月之后的一天，大队通知我到县知青办报到，参加铁岭地区一个什么学习班。我莫名其妙，问咱大队去几个？人说，全公社才一个。咋选我呢？没敢问。后来知道，演出那天，公社副书记刘宝鼎路过看见，他说，正好，让这小伙儿学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