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

见贤思齐

<p class="ql-block">  我的同学新建写过两篇散文,是《雪村》和《雨村》,我因退耕还林问题而回到村里,经过几天的酝酿,秋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再次回想起他的那篇文章,心里更是落寞不少。</p><p class="ql-block"> 曾经骚动不安的寨石村,在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后逐渐平静下来。村子里没有欢笑声,没有训斥声,没有哭闹声,没有读书声,没有驴欢马叫声,也没有苍凉的信天游在游荡。六畜不再兴旺,庄稼地再也看不见农耕的骡马和牛驴,只有突突的旋耕机在穿梭。我忽然怀念起背绳索的日子来,童年耕罢地父亲总叫我把犁沟的绳索背到雨下不到的破窑里,那时候的驴套环,驴夹板,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牛绳索也是一样的。有时候在秋雨茫茫的日子里依然躬耕于山前山后,山地坝地。在细雨中盘算着用几响才能把这块地耕完,来年种什么合适一些。</p><p class="ql-block"> 雨天我不愿孤寂地守在家里,在细雨蒙蒙中,烟雾在村子四处游走,灰蒙蒙的天空中冰凉的雨点不住地撒向山峦、村庄、田野、河谷。我来到枣岭坪,梨树的叶子变红了,熟透的砀山梨挂满枝头,由于市场上竞争激烈,再加上梨价不高,更主要的原因是两年前他开三轮从窑背上翻下来,妻子因抢救无效而离开了她难分难舍的丈夫和儿女。无奈他放弃了对这块梨园的管理,任其花开花落,任其自生自灭,任路边人随意采摘。他曾经意气风发,准备在农村大干一场的,因家庭的突然变故,丧失了对做务土地的信心。这块梨园在秋雨中静默着,仿佛怀念往日主人对它的那份关爱,春天给它疏花、疏果,夏天给它除草,秋天里在梨园里总充满着欢笑声。采摘砀山梨时,全家齐上阵,有两个儿子、儿媳,还有外嫁的女儿也来帮忙,他妻子忙着做饭,还有孙子和外孙在这块地里跑来跑去,那场景多快乐。就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让一片上好的果园荒芜了。</p> <p class="ql-block">  点点是离愁别恨的秋雨打在雨伞上噼噼啪啪地响。我站在地畔上,身旁有几十棵柏树依然面不改色,矗立在地边,几棵杜梨树和杏树经不起雨打风吹日晒,经不起岁月的侵蚀,它们的叶子变得光怪陆离,许多种颜色同时涌上枝头,斑斑驳驳的样子非常好看,这是秋未冬初特有的景象,时间像染料,染红了苹果,染黄了梨,却染黑了杜梨,把葡萄染成紫色,把荞麦染成了白色后,又改变了初衷,变成了黑色,山坡上、田野里的景观更是五彩缤纷,多种树木花草的叶子多姿多彩,气象万千。又像一个魔术师,它逗乐了玉米,呲着金黄的牙齿,谷子和糜子笑弯了腰,高粱涨红了脸。万物在它面前臣伏着,秋天的世界是最绚丽夺目的世界,是自然向人类赐予的最美丽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对面的那条驴尾巴疙梁就是我的村子。村里有二百多口人,户口外迁的外迁,做上门女婿上门了,谁都不愿在这条驴尾巴疙梁上讨生活。土地不再是香饽饽了,因为我们是陕北农村最偏远的地方,多少年的发展也改变不了靠天吃饭的老传统,粮价几十年如一日,化肥、农药、涨了十多倍,商店里的商品涨了几十倍,就连工人的工资也涨了几十倍。黄土高原上十年九旱,种地几年不如在在外面一年的打工收入。于是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向城市,走向未知的世界,走向可以让孩子上学的地方。我伤感于这二三十年的乡村巨变,一轮轮并校潮在陕北的大地上此起彼伏,在农村的世界里肆意妄为,结果几十个村子的乡镇才有一所学校,而且还是岌岌可危。曾经村村有校的乡村变成了风声鹤唳,我儿子深受其害,作为留守儿童,他今年在这个学校上学,明年在那个学校上学,后年又在另一个学校上学。我为了儿子能够上学,给这个亲戚说好话,给那个亲戚诉诉苦衷。小学六年,换了五六个学校,让我是苦不堪言。这种资本控制社会的方式只能猖獗一时,不可能疯狂一世。现在我面前的村子像无数个村子一样,没有希望,没有出路,没有前景,没有蓝图。</p><p class="ql-block"> 现在村里住着十来个人,封山禁牧还在咬牙切齿地强调着,这是大政方针,是国家政策制度,不可违逆的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放羊户堵绝出栏。提倡喂养,一圈羊一百多只,怎么能养的过来,二三十只羊又卖不了多少钱,除了羊粪、羊毛和羊绒,羊肉价格也有点偏低,牛肉也是一样,羊价牛价比五六年前暴跌了三倍,眼前在雨雾中最清晰的就是刘海龙的牛棚,花了十几万建的彩钢棚,放了四五年牛,赔了四十多万。以前一头母牛价格是两万多到三万,现在暴跌至七八千。唉!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买的二十多头牛,投资了五六十万,现在六十多头牛还回不了本。牛已卖完,现在牛棚空荡荡的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到从前。其实我是多么渴望曾经热闹的农村景象,再如果能梅开二度那该多好啊!实际上这无异于白日做梦。如果禁牧一直延续下去,我感觉这个村子会变成荒村。</p> <p class="ql-block">  雨就像寨石村落下的泪,多少年的委屈求全,容不得我们再在这块土地上快乐的耕耘,从容的放牧。学校已坍塌严重,无法在在窑洞里读书写字,但那块陪伴我几年的黑板依然放在一孔烂窑里。沙沙的雨声是庄稼人无奈的叹息声。雾气腾腾的村子时隐时现,那一户户人家哪一家不是铁锁挂门。就像这块地的主人——李建峰,他赶忙刨完红薯就到宜川打工去了,春夏干旱少雨,他硬是开着三轮从七八里远的井沟拉水浇红薯,两个孩子都上学,妻子李霞抽时间给人套袋、装苹果。孩子一个上技校,一个上初中,正是花钱的时候。可怜田里无东西,指望这些红薯卖的钱远远不够家里的开支。</p> <p class="ql-block"> 由于春夏干旱,去年这里的花椒红的漂亮,红的亮眼。今年花椒树生了病,许多花椒树因干旱,结的花椒早早就落了,有的花椒直接青晒干了,还有的勉强到秋季,连阴雨让花椒慢慢变黑了。如果天年好,这块花椒最少也卖两万块钱。黑色的花椒在枝头,就像鱼刺卡在村民的喉咙里,那心中的痛无处诉说,无处安放。花椒树下杂草丛生,人们再也不相信专家的鬼话,再也不相信政府提倡的花椒种植能致富的神话。</p><p class="ql-block"> 上面的打场上是去年寨石村水上塬的项目,七十方水容量的池子,保证了今年村民用水的需求,也解决了村民浇灌红薯、玉米的缺水难题。产业扶贫首要解决的是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水、电、路和网络,原本移动公司拉网线到村里,被部分别有用心的人给挡住了,结果人家拔杆走人,致使寨石行政村所有村民至今网络瘫痪。这是一个信息社会,没有网络信息,我们就生活在封闭的孤岛上,跟发展的社会脱节,跟富裕的生活断路,跟时代的潮流拜拜。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是我们的有些干部为了个人私利,损害几百户村民的利益。挡住了拉移动网线的工人,人家拍拍屁股走人,村民刚刚看到上网的希望,生生被人掐灭在摇篮里。</p> <p class="ql-block">  雨没完没了地下个不停,就像苦难深重的村民一样没有光明的未来。我虽然是一个小小的村官,忧国忧民的心依然在胸中跳动。就因为不愿出卖自己的良心,出卖村民的利益遭受打压,有人公然在老百姓耕种的土地上挖育林坑,这不是断村民的后路吗?他们并没有和村民协商,没有在村民的同意下挖育林坑,在一些领导干部的怂恿下,黑手伸向老百姓的饭碗。寨石村的土地是国家赋予寨石村村民的,它的经营权,使用权神圣不可侵犯。当矛盾激化了的时候,村民和造林人员发生吵架几乎动手动脚的时候,负责该项目的村干部哪去了?谁替这些淳朴善良的农民做主?我想起著名作家刘震云说过一句话:如果种地能致富,农民将无地可种。</p> <p class="ql-block">  雨越下越大,雾越来越浓,寨石村在我眼前逐渐模糊,我心里异常难受,就这样发展下去,最让我伤心的是这个村子会变成荒芜人烟的地方。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景象,总希望有人能够守护在这里,回到村里能有乡邻一声声亲切的问候就知足了。我爱这片土地,是因为我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都在这里长眠,我舍不得这个村子,因为这里有我可亲可敬的父老乡亲,是生我养我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