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不是采花贼

贺承德

小时候，我不懂事，常常把那些辛勤劳动的小蜜蜂误解为“采花贼”。一看到它们撅着屁股在硬啃花儿们的香腮，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它们都抓起来，送到监狱里去深刻反省。

只可惜那时候我没有手机，如果有的话，我肯定会无数次地拨打报警电话：“喂，110吗？我看到一群小流氓，你们还管不管了？”我估计，即使我打了这样的电话，警察也会一笑掷之。没有警察，我就自己扮演警察。没有脚镣手铐，我就自己准备脚镣手铐。就这样，我戴上父亲给我买的火车头帽子装酷。父亲喝光了酒的高粱大曲的瓶子正好派上用场，这算是我给小流氓们准备的审讯室吧。

本家二奶奶的大门口有两棵柿子树，每年春天柿子树开得花枝招展的，无数只蜜蜂慕名而来，疯狂地进行吸粉。即使踮起脚尖，我也够不着蜜蜂的屁股。好在柿子树旁边有一大堆石头，我便把这堆大石头当成一座小山。只要登上这座小山头，我就可以把它们绳之以法了。

蜜蜂在花蕊里唱得正酣，我打开瓶盖儿，往它们的屁股上一罩，它们的奸情就被我给没收了。蜜蜂在酒瓶里面呆得太久了也会寂寞，以至于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我又开始担心它们会死掉，于是就拣起一些凋谢的柿子花放进瓶子里，算是给蜜蜂布置一座婚房吧。

菩萨告诉我，人的心肠原本就是用仁慈的血肉做成的。适逢村子东头有一个大姑娘明天出嫁，我何不成人之美，先给蜜蜂成个家呢？这样一想，无论如何，我必须得给蜜蜂讨个媳妇才行。

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那舞姿足够妩媚。我就捉了一只蝴蝶，然后用媒人的腔调把它的优点说给蜜蜂听。谁知蜜蜂根本不领我的情，我就亲眼看见一只蜜蜂在“婚房”里气死了。它是在埋怨我乱点鸳鸯谱吗？一定是这个样子的，要不然比我大五岁的傻六怎么会笑话我哩：“小子，你能告诉我蜜蜂和蝴蝶结婚以后，蝴蝶能不能生出一窝小蜜蜂呢？”我说，肯定能。他笑我比他还傻。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傻！如果傻的话，我怎么还会担心蜜蜂的未婚妻来找我算帐、替夫报仇呢？这样一想，我再也不敢去捉蜜蜂了，甚至我还在梦里一个劲儿地给那只未婚的蝴蝶赔不是。

上学以后，我从书里书外知道了蜜蜂的许多伟大之处，譬如原始蜜蜂比原始人类早出现了约1.26亿年至6600万年。

蜜蜂不是采花贼。虽然它们的体形很小，但是它们却为人类酿造出了最甜最美的生活。百年以后，如果能够投胎转世，我也想做一只可爱的蜜蜂去奉献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