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初,在那个物资不算充裕,但邻里温情满溢的岁月,春节是镌刻在记忆深处最隆重、最让人翘首以盼的节日。它承载着青春的憧憬,满含一家人对未来的殷切希望。</p><p class="ql-block">一进腊月,春节的前奏就“噼里啪啦”地敲响了。街头巷尾,“卖年货嘞”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惹得孩子们心里直痒痒。那时候,家里的年货大多都得凭票购买,排队抢购成了常态。为了准备过年,孩子们可都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天还没亮,我就带着弟弟妹妹,揣着各种票证,赶到国营商店门口排队。为了买到那几斤过年包饺子用的白面,我们常常要在寒风中排上好几个小时。大家都紧紧握着票证,生怕被风刮跑了。那寒风呼啸着,可我们的心里却怀着对过年的期待,仿佛只要排到了白面,新年的美好就会随之而来。</p><p class="ql-block">买煤也是个大工程在冬天博山煤块可是抢手货,我们早早地来到煤场,在长长的队伍里冻得直跺脚。好不容易轮到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把一筐筐的煤搬到租赁的板车上,再小心翼翼地拉回家。再一筐筐地搬上楼,生怕有什么差池影响了过年的氛围。</p><p class="ql-block">除了买煤买粮,采购柴火也是必不可少的。春节期间,家家户户都要生火做饭、取暖,柴火的需求量很大。但每户只能提供十斤,在一堆柴火中挑选又干又好烧的。背着重重的柴火走回家,虽然肩膀被勒得生疼,但一想到过年能用上这些柴火,心里就暖暖的。那柴火在肩上,就像背负着新年的希望,沉重却又充满力量。</p><p class="ql-block">年货采购回家,大扫除便热热闹闹地开场了。全家总动员,母亲整理衣物,她把一家人的旧衣裳翻出来,一件一件仔细清洗、晾晒。阳光下,花花绿绿的衣服随风轻摆,就像在迎接新年的多彩旗帜。我们拿着长扫帚,努力扫去墙角的蜘蛛网,擦拭门窗上的灰尘,然后再花五分钱买一张粉红纸裁开贴在门窗上,整个家瞬间充满了新春的气息。</p><p class="ql-block">除夕夜里,守岁是一场庄重又温馨的仪式。外屋的三抽桌正中的墙上挂着写有先人名字的家谱,桌子的两侧放着两支燃着蜡烛的黄铜烛台,香炉上的三支香向上散发着袅袅清烟,桌子上供着黄米糕,番煎鱼和枣饽饽,一家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火炉旁,桌上摆满了虽简单却饱含心意的年夜饭。有母亲亲手包的饺子,那是过年必不可少的美食,咬上一口,满是家的味道;还有父亲做的各种美食,清爽可口,为年夜饭增添别样滋味。昏黄的灯光下,我们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父母讲过去一年的酸甜苦辣,分享邻里间的趣事。那时没有电视、手机,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就是最美的新年乐章。那欢声笑语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把新年的快乐传递到每一个角落。</p><p class="ql-block">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我点燃鞭炮,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声响打破夜的宁静,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绚丽绽放,映亮了整座城市。我们打着纸糊的红灯笼出门,到马路上的十字路口烧纸烧香,嘴里念叨着请先人回家一起过年。紧接着,便是磕头挣压岁钱的环节。我们几个孩子整整齐齐地跪在父母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嘴里说着“爸爸妈妈新年好,身体健康”之类的吉祥话。父母微笑着把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递给我们,那薄薄的几毛钱,在我们心里却无比珍贵,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一整年的幸福。那压岁钱握在手里,就像握住了父母的爱与祝福,沉甸甸的。</p><p class="ql-block">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我们就被父母叫醒,穿上崭新的衣裳,出门挨家挨户拜年。走在大街小巷,处处洋溢着喜庆氛围。每到一户人家,我们都会大声喊着“新年好”,主人家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屋,拿出糖果、瓜子招待。孩子们在前面嬉笑奔跑,大人们在后面互相寒暄、祝福,浓浓的年味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弥漫开来。那大街小巷里弥漫着的年味,就像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每一个家庭紧紧相连,充满了温暖与欢乐。</p><p class="ql-block">如今,时光飞逝,曾经的青春年少已化作两鬓斑白。但那些过年的回忆,如同香醇的美酒,在岁月里愈发芬芳。每到春节,往昔的画面总会在脑海中浮现,提醒着我,那些简单又美好的日子,是生命中最最珍贵的财富。那些回忆就像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岁月的长河中,永远闪耀着温暖的光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