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庆］欢庆承包丰收年

一抹苍痕

作者:一抹苍痕

美篇号:22267641

图片:取自网络致敬原作者

1979年，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春晖很快就暖透了大江两岸。

改革开放真的太神奇了。79年队里给村民分派了些大窝地（零散的边角地），80年落实了包产到户。体制一变，田地里的庄稼像变魔术一样，发了疯地生长。

80年我刚村小毕业，虽然没见到那些神话般崛起的座座城 ，但80年家乡欢天喜地庆丰收过年的热闹景象，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我们小院里，舅阿公家那头年猪吃上了红薯玉米，像是被吹着气一样长得圆滚滚的走不稳路。人怕出名猪怕壮。腊月二十八是舅阿公生日，他家几乎每年都在这天团年。这头年猪养了两年，舅阿公要在二十七杀它过年。

二十七的午后，两个姨回来了，很多乡亲也赶来了，竹林掩映的小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在一片羡慕的议论声和感叹声里，在杀猪匠大声“按倒按倒”的喝令声中，壮了的猪完成了它的使命。舅阿公舅姥姥因杀了头四百多斤的年猪出了名。

这是村里近代以来第一头最大的年猪，来看热闹的大人小孩直到下午三点才散场。晚上的寿宴兼团年以及杀猪饭特别热闹，整个小院屋里屋外都摆满了酒席。屋里屋外，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有线广播也在大声地唱着歌。

蒜苗回锅肉、夹沙肉、咸烧白…几大碗几大盘把桌面摆得满满当当。坨坨肉炖的粉条肉多粉条少，小姨用水瓢舀着往桌上的盆里添加。八九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三舅，您今晚突然这么大方，搞得我都不知怎么下筷子！舅阿公从嘴上拿下旱烟杆，用烟杆指着八九说，以前我没有怎么大方嘛，你只管吃，吃不够，我还有一条百多斤的猪，明天再杀。

男女老少们望着舅阿公，哄堂大笑。大家异口同声嘁着，来，来，来，都放开吃，放开喝。十多桌上的老爷们没一个认怂，第一次改用杯子喝酒感觉不过瘾，个个都端着杯子你来我往地敬酒，来哦，来哦，一口吞！那声音，震山响。

女人们也不遑多让，张婶大声喊着隔桌的李婶，老李，你家收了多少斤苞谷?！两千来斤！李婶反问，你家今年收了多少斤麦子嘛？也差不多两千斤。走，那我们到舅母那桌去，问问她怎么养的猪。

丰收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乡亲的脸上。有的红着脸打着饱嗝；有的眯着眼说话结结巴巴；有的歪歪扭扭地举着杯子嘁，再喝点哦，这高梁酒…比以前的烂红苕酒…顺口多了。

晚宴闹到九点，乔家班的舞狮队到了。大姨迎上前去笑嘻嘻地说，叫你们来吃晚饭唉，现在来喝洗碗水啊？乔老四浅浅地笑着，年关大节你还担心吃饭。今天老五家也杀年猪，吃饭都忙不过来了。

九点半，从竹林边上点燃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到厅堂门口砰的一声炸完，炸了十分零三秒。这是小院第一次响起这么久的鞭炮声，晚宴在鞭炮声中结束。

胡子拉碴的梁队长扯着嗓子在院子中间喊话，过年初二晚上我们包场电影嘛，要不要得，费用就按人头摊派…他话还没有说完，大家就一起吼着，要得，要得！

乔老四，乔老四，可以耍狮子了！队长粗声粗气地喊着乔老四。大家望着他，抿着嘴笑，已一年没听过他发号施令了呢。乔老四在我们家研究外公写的对联，这是我家第一次“桃符换岁”。大门上贴着，锅里有时碗里有，国家兴旺我家兴。猪圈那边的偏门贴着，六畜兴旺家声振，五谷丰登福满门。乔老四听到队长的叫声，一边走一边回答，来了，来了。

我们是看乔家班的舞狮一年一年长大的，他们的绝活就是能爬上去五张桌子。但我们只见过他们爬上三张桌子的表演。这次我们见到乔老爷子挎着鼓亲自前来，以为能目睹爬上五张桌子的精彩表演，但队长说，今晚是贺寿只爬两张桌子，过年初三在大院表演爬五张桌子。大家把旁边梯子那条路让开，马上开始舞狮了。

竹林里响起了咚～咚咚咚的鼓声，接着哨子声也嘟～嘟嘟嘟地响起来。逗狮的穿着红袍戴着罗汉面具，嘟嘟嘟地吹着哨，黄红相间的狮子点头哈腰地笑着，一步一步从石梯上爬到了院子里。鼓点开始急促起来，哨声也急促了起来，狮子活蹦乱跳了起来。一下高高跃起，一下又趴下仰着头不停地晃动，渐渐向舅阿公靠拢，伏在舅阿公的面前摇头晃脑，随即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爬起来摇头摆尾一会，又安静地趴在舅阿公脚下，像是一个温顺乖巧的孩子。舅阿公将三块钱递进狮子嘴里，狮子高兴地给舅阿公磕了三个头。

鼓点和哨声又急促起来，狮子蹦蹦跳跳地进入厅堂再到灶房，来到了院子中间。鼓声低沉下来，罗汉慢悠悠地摇着扇子吹着哨，狮子悠闲自在在院子里转呀转，或跳或扑，或翻或滚，十分活泼可爱。

咚咚咚咚的鼓声，又急促响起来，狮子随着节奏仰头、摇头、点头，一声长哨，狮子跃身跳上了桌子，趴在桌上得意地张口大笑着。乔老爷坐在板凳上咚咚咚地敲着鼓，狮子在桌上不停地翻滚。第二张桌子加上时，狮子在第一张桌边来了个倒挂金钟。几声哨响，狮子一个转身，一个上翻就跃到了第二张桌子上。

乔老爷拿着鼓槌抑扬顿挫地念着，改革开放像春风，咚咚咚。狮子高兴地在桌上扭动着身子点着头。农民干劲向天冲，咚咚咚。狮子一下在桌上站了起来。风调雨顺年成好，咚咚咚。狮子伏在桌上，头伸在桌边空中不停地点着。粮食堆得如山丘，咚咚咚。狮子在桌上弓起背，头伏在桌边嘴巴一张一合地笑着。乔老爷站起身子，急促地打着鼓，狮子在桌上欢快地跳跃着。咚的一声重鼓，一声长哨，狮子在桌上一跳一落，四脚腾起，从桌上跳将下来。一阵掌声后，院子里又响起了鞭炮声、呼唤声，人头攒动起来……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我已从一座城转到了另一座城。每逢岁晚灯火时，我就不由得想起80年欢庆承包丰收年的热闹情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