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2025年第13期总第833期）

云游天下

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

江月年年只相似，人生代代无穷已。亘古至今的不只是自然，也是人性。红楼里的薛宝钗的一句话，对今天各种沉重而胶着的话题，似乎也是极佳的注解。

《红楼梦》第五十六回，有一段探春与宝钗对话学问的描述，其中说到：“小事上用学问一提，那小事越发作高一层了。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了。”

以宝钗在红楼梦中的灵魂位置，她说的“学问”不应该是一般意义上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市俗”也不应该是一般意义上的形像邋遢、举止猥琐。

这里的“学问”应该是由观念到思想，再到由此而衍生的行为习惯，转而成为贯穿一生的品质或者特性——自律、逻辑、健全，那么相对应的“市俗”就是放纵、经验、偏执。

所谓自律，是指不受外界影响，不由情感支配，只按一定的准则约束自己的行为。放纵则相反，极易受外界影响，极易由情感支配，而由此导致行为没有准则，不受约束。

这里有两个关键点，一是外界影响，一是情感支配。前者指的是外部环境的起落沉浮，后者指的是内心世界喜怒好恶。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凡是小事只要往学问上提一提，便可发现其中的高妙之处；一个人要想不“流入市俗”，凡事就须“拿学问提着。”“学问”，指的是各类知识、学识或道理。仔细想一想，在这个世界上，何事不蕴含学问、何人不是靠学问立身？

我在农村插队几年中，碰到过不少当地能人。这些人思维敏捷，解决问题的方法巧妙。在农业生产上，在农村建房中，在农村的很多副业生产上，都表现出高超的技能。在农村，人们常常称他们是能人。但是，限于环境，这些人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只能限于较小的范围内，小打小闹地发挥作用，也就是属于没有学问提着的这种情况。

我们插队的第一年，我的同学刘元生对当地的小麦感兴趣。当时当地的小麦平均亩产只有7、80斤，产量很低。于是他春节回家探亲时，到农科院的小麦所去那里学习，并要了五斤叫做欧柔的春小麦良种。经过两年的培育收获了1千多斤良种。这种欧柔小麦亩产能达到2百多斤。远远高于当地的小麦。几乎鲜有农村的能人考虑过改良小麦品种的想法。这一对比就体现了凡是有“学问”提着就越发作高一层了。

水浒里有两个典型，一个极易受外界影响——鲁智深，在五台山就大闹，在梁山则规矩起来。一个极易由情感支配——李逵，动不动就“两排斧头砍将过去”，杀人完全看喜怒好恶。

梁山好汉其中一大部分是文化水平不高的流氓无产者，另一大部分是宋军的军官，这些军官也只是粗知文化的军人。只有少数几个人可以识文断字的。因此这些没有学问提着的好汉做不成大事。尽管水泊梁山声势浩大，但是最后只能被宋江玩弄于鼓掌之中，走上了被招安，被灭亡之路。

在现代社会管理中，也有不少领导就缺乏学问提着。看媒体报道，有的官员为了应付上级的绿化任务，他们竟然采用绿网罩住公路边的小山，以应付上面的检查。

曾经的岁月，亩产十万的荒谬同样也是没有学问提着的表现。大跃进大炼钢铁的疯狂导致了三年的大饥荒，历史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这些都印证了曹雪芹二百多年前所说的没有学问提着便流入世俗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