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时节忆“大寒”

燕山月

　　 文字 / 刘涓迅

制作 / 燕山月

雪后张家口大境门

　　每临大寒时节，我会记起一位儿时在故乡张家口的同窗伙伴，因为他的名字叫“大寒”。他家的孩子均以节气为名，大姐叫“小雪”，二姐叫“谷雨”，大哥叫“小满”…… ”大寒”是老小。我好奇地问过他：“你爸怎么会给你们起节气名字？”他说：“我爸说，谁生的时候离着那个节气近就给谁起那个节气名。我可就是大寒那天出生的。”“大寒”还很懂行地告诉我，农历二十四节气的“大寒”与阳历多重合在每年1月20日左右。

　　2025年1月20日果然又是大寒节气！我看到国内外雪上运动健儿齐聚张家口崇礼滑雪场龙腾虎跃的画面，不禁想起儿时在塞外家乡的大寒时节……

　　张家口是座山城，有一条穿市区而过的河，名“清水河”。自北源于长城大境门外的崇礼县，从一条条山域沟壑汇集了坝上的水流南下，汇入宣化的洋河，流向官厅水库。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和大寒在这条河东岸的一所小学读书，学校是坐西朝东的，但西面对着河开了一座后门，方便学生到河滩里玩耍和上体育课。每至入冬河水结冰和封冻，冰凌蔓延东西河滩，加上一场连着一场的落雪，整个冬季河里一片白茫茫，是大自然赐给孩子们开心闹冰雪的世界。

　　儿童在结冰的河上滑冰车

大寒因其夏天会在湍急的河流里狗刨凫水，冬天能在结冰的河面上飕飕地划冰车，很得人缘。他家住在东河沿的土窝棚，迈腿就是河滩。所以，同学们经常会在他家门前相约嬉戏或打架。
　　早年间清水河上有一座人行的木桥曾被洪水冲毁，夏天汛流奔腾，河东、河西两岸的人无法过往。于是大寒的爷爷在河两岸做起了“背河”的生计。冬天，老人家就划着一个门板制成的冰车摆渡冰河两边的过客。到了大寒的父亲这辈，河上架起了一座类似过火车的钢架桥。但是远离此桥的人们冬天还是习惯抄近道，从冰上过河。于是大寒的父亲子承父业，用自制的木冰车摆渡，挣点零钱。

孩子们欢快的滑冰车

半个多世纪前的张家口，每至深冬白天室外气温一般都会是零下20多摄氏度。三九天如遇到雪后西北风刮来，温度会降到零下30多度。当然，我们这些孩子早就放了寒假，大多窝在家里写寒假作业。
　　己亥年的大寒节气是1960年1月21日。之前刚刚下了一昼夜的大雪，张家口成了雪城。小伙伴们放寒假前相约，到了大寒这天不管多冷都要到大寒家聚齐为其庆生，到河里划冰车。那年月家家糊口困难，很难以吃食送人。小伙伴们却约定：到时要给大寒带一点生日吃食。没想到我们七八个男生都带来了礼物：高粱面窝头、榆叶饼子、甜菜块……我拿的是两个烤熟的土豆。大家祝贺大寒生日快乐！大寒也毫不吝啬地给大伙端出来一大碗热腾腾的莜面糊糊，让每人喝两口暖暖身。众人表示：“先去冰河里打雪仗、堆雪人，玩够了再回来喝糊糊。”
　　不知是谁提出：“大寒，把你的冰车拿上，咱们滑冰车玩！”
　　大寒不屑地说：“天天滑冰车，没意思……”
　　“那咱们在冰车上堆一个雪人，让它在雪上跑！”不知是谁忽发奇想。
　　大寒：“那行，在冰车上堆雪人好玩！”
　　大寒扯出来一个父亲给他做的如课桌大小的冰车。大家庄严如抬着一顶高贵的轿子来到河中间，每个人都像堆雪人的高手，熟练地从捏雪球开始，往冰车上集中，一边堆,一边用散雪拍打并哈气粘联塑型，不一会雪人成型。大寒跑回家里拿来两根木棍捆在雪人腋下，远看很像雪人在划这个冰车……

　　这天不枉是大寒时节，老天爷真不客气，骤然从西北刮来呼呼作响的大白毛风，飘雪眯眼，狂风裹身，寒冷直钻心田。小伙伴相互对视不见人。冰河成为混沌的雪世界。刚刚做成的滑雪雪人被白毛风裹着，转眼就看不见了……小伙伴们焦急万分，在冰上顺风朝南跑着寻找，不时有人滑倒。大寒喊着：“别追了！小心掉冰窟窿里！”小伙伴们停止了脚步，不约而同地拉起手，裹着风往大寒家走去。

到了大寒家门前，他忽然号啕大哭起来，因为冰车没了。小伙伴们安慰说：“别哭，眼泪都冻在脸上了！”看到大寒那碗冻成冰坨的莜面糊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寒，大寒你别哭，我们给你热糊糊！”大家跟着便喊出常念的儿歌：“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大寒就过年……”大寒笑了！

白毛风似乎减弱了，朦胧的阳光映照雪与冰河，看不见的雪人也许还在驾着冰车，裹着北风顺河冰南下……

“大寒”与我们堆雪人那天的身影定格于我的脑海，因之难忘儿时经历的这个“大寒”时节！

大寒时节儿童欢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