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夜深了,我独自坐在窗前,看着万家灯火,往事就象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幕幕浮现,许多亲切的身影象星星一样,永远在心中闪烁。</p><p class="ql-block"> 往事是封尘记忆中的梦!</p><p class="ql-block"> 我想起我的姑姑,她是爸爸的二姐,是我小时候常见的一个亲戚,她长得和爸爸不太象,随爷爷,长脸、小眼、小脚,身材适中,挺清秀的。她说话小细嗓儿,发哑,说几句一吸溜。她在邯郸军分区和我们住在一起,她有一独生女儿叫爱琳,是个音乐老师,我经常听到她百灵鸟般的歌声。</p> <p class="ql-block"> 姑姑的小脚是我见过的最小的“三寸金莲”,走起路来脚跟着地,夹着双腿捯着外八小碎步。 有天晚上,我在她泡脚时偷偷看过她的脚,恐怖极了,整个一个尖弯瘦小的锥子形,大脚趾下面四个小趾弯向足底,她正用剪刀修理她脚趾的厚皮和鸡眼,然后再套上一白布软面尖形睡鞋,她是绝不赤脚睡觉的,也不许别人看她的赤脚。</p><p class="ql-block"> 我问姑姑:“为什么要裹小脚,疼不疼呀?”</p><p class="ql-block"> 姑姑说:“大户人家更要裹,这是身份的象征,脸蛋这玩意儿是天生的,可脚呢是后来裹的哦,等将来嫁人,婆家呀,那可是先看脚,然后才看脸呢。”</p><p class="ql-block"> 她说 4岁奶奶就给她缠足了,用10尺白浆布叫“打瓜条”,然后拿石板压,疼的钻心,要疼好几个月呢!三四年才能定型。说脚不但要小,而且脚背还要弓,所谓 “肥、软、秀、弓”才是最好的脚型,好找男人,说着咀一吸溜。</p><p class="ql-block"> 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心想真幸运呀!沒出生在那个年代。</p><p class="ql-block"> 真所谓“小脚一双,泪水一缸呀!”</p> <p class="ql-block"> 听姑姑说鞋就更有讲究了,有高筒、低帮、翹头、平头、绣花、缕花、平底、弓形。按季节还有棉、皮、夹、凉,等各种金莲鞋。哪象现在呀,只有方口布鞋、翻毛皮鞋、窝头棉鞋。说着她拿出几双,哇噻!的确漂亮,有绸面绣花的,有布面的,做工那叫精细,看来那时女人为了取悦男人,花在脚上的功夫真不少。</p><p class="ql-block"> 我用脚试套了一下,才进去一半。我真后悔没留一双,现在也算古董了。</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了什么叫“品头论足”了,中国古代男人视女人为玩物的畸形变态,真够奇皅的。</p><p class="ql-block"> 有研究说欧洲发明的高跟鞋、甚至芭蕾舞的创作灵感都同中国古代女人裹小脚有着艺曲同工之妙,还真难说,穿高跟鞋走路婀娜多姿,需要脚弓有力,跳芭蕾舞绷着脚尖,舞姿优美,更显脚上功夫,但她们的脚都伤痕累累。</p><p class="ql-block"> 我在蒙特利尔时,听一位伊拉克朋友说,阿拉伯美女的标准,不但要看脚形,还要看脚踝粗细,全在脚上叫劲。到如今女人的整容,虽说是对美的追求,但现在社会上,尤其是影视界的千人一面,女人整的全是尖咀猴腮爪子脸,难以分辨,这就违背自然与健康了,而且并没给人以美的享受。扯远了!</p> <p class="ql-block"> 姑姑爱讲故事,常常细着小嗓儿讲她过去的事儿。当年她们上学堂,都穿着兰洋布衫,黑洋布裙,风流着呢!我想象不出穿着这身衣服和她的小脚搭配一起什么样子?</p><p class="ql-block"> 当年她是大家闺秀,家里是当地有名的地主大户,她前夫曾是抗日民族英雄范筑先部副团长,范殉国后,其夫投了国民党,但因五弟(我父亲)是共产党,在他的影响下,姑姑选择了民族大义,毅然離婚,一个人帶着女兒,終身末嫁。解放时她前夫被政府镇压了,她也受到很大牵连。</p> <p class="ql-block"> 可据姑姑讲,他们实在冤枉,抗战时八路军经常住家里,他们经常帮助掩护八路军,她还给八路军干部介绍过村里的大姑娘,成了好几对呢,现在政府提了裤子不认账,说翻脸就翻脸了。</p><p class="ql-block"> 这些事我后来在一个饭局上,听爸爸的战友说过,他说:那时部队经常住“张家大院”司令家,因为房多地大,他还开玩笑的说:他们在院子打斗摔跤骂粗话,司令从来不参与,爸爸是儒将,大学生,和他们这些泥腿子土八路有些格格不入。</p><p class="ql-block"> 姑姑红红的小眼儿布满血丝,经常擦擦眼角的泪水,吸溜一下口水,细说着那些陈年往事。说当年“三反运动” 抄咱家时,多少宝贝都被抄走了,你爸有文化不象那些大老粗,他喜欢收藏,一摞摞的古书、字画,唐伯虎的山水、赵子昂的马,都是真迹呀!价值连城,龟孙子他们不懂,都焚烧了,造孽呀!</p><p class="ql-block"> 他们把姑姑抓起来,动刑了,逼她交出金锱子,她咬紧牙关就是不说,手指都快压断了。看来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儿。其实字画比金锱子值钱多了。</p> <p class="ql-block"> 姑姑到底大家闺秀,一头亮亮的黑发向后打一䌣儿,手指修长,手背中间一个包,手掌张不大,估计当年拷打时落下的。</p><p class="ql-block"> 姑姑针线活儿了得,没事时就一边讲着故事一边拿一锥子,纳着她的小脚鞋底子。我那时上初中,在放学的路上看见一个女士穿着一条漂亮的兰白条连衣裙,是上腰横条下摆竖条那种的,我羡慕极了,朝思暮想能有这么一条裙子,终于在商店找到这种布料,让妈妈给我扯了几尺。</p><p class="ql-block"> 这是姑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她不会用缝纫机,只见她盘腿坐在床上,根据我说的式样裁剪,一针一线缝着,时不时把针在头上刮一下头油,针角极细密,为让我早些穿上,眼睛熬的痛红,很快就给我做好了一条漂亮的裙子,我穿到学校,同学们都投来赞美和羡慕的眼光。</p> <p class="ql-block"> 姑姑出身豪门,见过大世面,在天津二伯家住着时,参加过天津“小脚赛足会”。我二伯是西北军著名将领,国民党上将,当时二伯家住天津市黄家花园长沙路,家里一个排士兵把守,可排场啦,逢年过节,奶奶还撒大洋。她说起天津“大宅门” 里的事津津乐道,好像又回到了“万恶的旧社会”。</p> <p class="ql-block"> 据姑姑说奶奶特别慈善,经常灾年在村口摆一口大锅给穷人赊粥,这和我们印象中的地主婆形象不太相符。</p><p class="ql-block"> 和姑姑最聊得来的是经常来我家串门的堂姐小娥,当年逃亡都住在天津二伯《张公舘》,她们说起往事时空倒置般激动。</p> <p class="ql-block">后排站立,我姑姑的女儿爱琳</p> <p class="ql-block"> 后来从农村来了姨姥姥,她俩每天都对吹,互掐,也使我们了解了很多珍贵的家史,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p><p class="ql-block"> 文革时和姑姑断了联系,后来听说她孤伶伶的走了。</p><p class="ql-block"> 往事如烟,我们的大家族,就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精彩故事,请听我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