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生活总是这样,一帆风顺的时候总要来点风雨交加的记忆。仿佛这样,才能让我懂得生活的真谛。这不,在1月15号的夜晚,我竟然成了一次生命中的主演,感觉有点离奇。一直在电视里面看到过手术台的情景,从未想象我就成了手术台上的主角,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竟然手足无措,令人窒息。</p><p class="ql-block"> 提前两天入院,各种检查,打点滴,为了等待做手术这一刻,我手术前一晚已经举行了一些该有的仪式,逛了街吃了美味清淡的食物,买了一些术后的相关物品,还去了医院附近的理发店洗头,生怕遭到“手术贵宾”的嫌弃。肠道也不甘示弱,为迎接它的到来反复进行了洗礼。手术当天,大清早就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当我披上蓝天和白云的颜色时,第一次觉得它与我是那么的不合时宜。由于摸不清楚这位“贵宾”何时光临,只能待在病房,滴水未进,寸步不离。无奈一直从清晨等到夜晚,才终于有医生召唤我的信息。终于有护士带着我和丈夫乘坐电梯来到18楼手术室,然后我就这样第一次体验了电视里的场景,一道门紧紧关闭,熟悉与陌生开始分离。</p> <p class="ql-block"> 不知是不是窗外阴冷的天气,手术室里不断袭来一股股冰冷的气息。我随着医护人员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边都是一间间自动感应的铁门,那里面都是一场场手术的开启 。</p><p class="ql-block"> 我被安排在其中一间手术室里,一位医生让我躺在手术台上给我左手打了点滴。麻醉师询问了我一些病史和基本情况,准备给我打麻醉,她让我侧身蜷曲着身体,右手紧抱大腿,那一刻我就像母亲肚里的胎儿般准备随时迎接即将带来的巨大考验,这需要极大的勇气。麻醉师说半麻是从腰椎注射的,这个疼痛感会很强,让我提高警惕。我只感觉冰冷的针缓缓进入腰椎,一阵剧痛开始延伸到我的后背,然后下肢就仿佛被电击一般麻木乏力。麻醉师注射完成后,她让我平躺,另一位医生则在我的右手臂上绑上监测血压的带子,又在我的胸前贴上了监测心电图的一根根管子。紧接着吸氧的面罩放到了我的鼻子和嘴巴上,这一番操作下来,我恨我自己的思路为何如此清晰。医生说即将开始手术,于是一款墨绿色的布遮在了我的身体上和头上,也遮住了我对未知的恐惧。</p> <p class="ql-block"> 墨绿色的布让我感觉陷入丛林中,只不过这片“丛林”让我毫无兴致去探险,只能静静地躺在这片净土里。我就仿佛闯入“丛林”的一个“怪物”,一群在黑夜里的“战士”们纷纷围着我,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我变得呆若木鸡。每个战士的手里都拿着武器,一会拿刀,一会拿钳,在战士们齐心协力的奋斗下,终于找到我身体里的“恶魔”,不一会儿,就把“恶魔”打到,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只听见一位战士说,“纱布”,看来战士们是软硬兼施,刚柔并济。</p><p class="ql-block"> 丛林中的我只能看见不断吸入的氧气里冒出的白烟,耳旁不时地传来手术室里的响声“滴滴滴”,感觉手术室里更加寒冷了,我就仿佛陷入了丛林深处的一处结满了冰块的池底。我不断地打着寒颤,不知不觉一阵阵恐惧才下眉头,却早已涌上心头,眼泪簌簌而下,紧张与寒冷让我扑朔迷离 。此刻,凉意包裹住我的每个细胞,却没有冻结住我那滚烫的泪水之意。</p> <p class="ql-block"> 经过一阵激烈的折腾,“将领”向我宣布说打了一场胜战,“战士”们终于拿走我肚子上方的武器。然后他们将遮在我脸上方的一块墨绿色“丛林”也顺便撤离。随后“战士们”又齐心协力拎起我身下的一块布,将我挪到手术推床上,我又换了一块宝地。这时一位医护人员拿来了一床墨绿色的被子将我盖住,随后推着我往手术室外移。丈夫迫切的迎上来看着直打哆嗦的我,立即将羽绒大衣盖在推床上,他一脸焦急。很快我们就到了病房门口,护士喊了另外两位男士过来一起帮忙,看来我再次成为为难他人的“冒牌林黛玉”!</p><p class="ql-block"> 护士吩咐一名男士抱起我的头和肩,丈夫抱着我的后背和臀部,另一位男士抱起我的腿,他们缓缓地移动将我靠近病床,我的寒颤让他们也无法施展体力,短短的几步路,却走出了身抬千斤顶的架势,这时竟然还需要护士的吆喝声,“稳住稳住,使出力气来”。现在回想,我当时是怎样忍住不笑的,或许是“女汉子”正处于矜持期。</p> <p class="ql-block"> 再次与病床亲密接触,我的寒颤让我的牙齿们不断“打架”。病房里的大妈看着我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赶紧从走廊里的病床上抱来一床被子盖在我身上,病房里的另一个病友也开始为我想办法,又给我盖了一床,我只知道最后我身上盖了四床被子,但仍然感觉身处冰窖,寒冷至极。医生说让我试着动一动双腿,慢慢地麻醉药效就会过去。于是,护士们又开始围着我这个深夜降临的“大熊猫”,一个给我吸氧,一个量血压,一个监测心脏,另一个继续给我打点滴。</p><p class="ql-block"> 温室中的大熊猫仍然持续跟寒颤做斗争,想起要试着动动双腿,但此刻的意念已经指挥不了这两只麻木不仁的“呆瓜”,任凭我怎么动,他们就是纹丝不动。过了一会儿,我开始下达口头指令,终于有两个小兵小将能听懂我的指令了,他们能收紧和放松,这就是最聪明的波棱盖们。紧接着我又下达指令给我的那些“舅舅们”,他们有可能年老体衰,在训练时耳背,听不懂我的指令。我心疼他们,想让他们弯身休息一会儿,他们却像守卫边疆的岗哨般傲然挺立。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实在过意不去,便再次下达指令,这回他们终于听见了我的号声,山那头的“五舅们”可以和山这头的“五舅们”互相碰头示意。由于彼此不大熟络,所以大家都很拘谨和僵硬,过了一会儿,他们便可以“握脚言好”,相互打趣。</p> <p class="ql-block"> 三个小时后,我的“舅舅们”终于熟络了,他们可以团结一致举起压我身上的“千层饼”,这是小小的胜利。四个小时后,我才感觉到“千层饼”在我身上的重量,我额头开始微微冒汗,我的双膝可以自由地弯曲。于是,我让“小蜜蜂”撤走两层饼,终于觉得膝盖的弯曲更加灵活了。医生说我可以试着翻身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立马执行。先开始缓慢的向右侧身,当背部和臀部第一次离开床面那刹那,觉得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我又试着向左翻,仍然很顺利。就这样,我又解锁一项久违的新技能,兴奋得左右来回侧身翻,就像锅里的一道菜肴成了精,不用人工便自觉的来回翻动。头顶的氧气瓶配合还挺默契,一直咕噜咕噜的伴奏着,仿佛庆祝我的“重生”之旅。</p><p class="ql-block"> 这一夜很漫长,听着病房里均匀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静静地躺着却不能见到周公,或许周公怕我一闭眼就会嗅到手术台上的冰冷气息。窗外不断地透着寒气,夜是那么的黑,我却丝毫没有睡意,睁开双眼看着点滴一滴一滴滴落我的心底。</p> <p class="ql-block"> 待夜色褪去, 浓雾也逐渐散去, 病房外的楼道上 ,推车声、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讲话的声音使楼道逐渐喧闹起来。医生们逐一走到每张床前,耐心地询问每颗“庄稼”的长势,有的需要及时切除病害,有的需要补充营养,有的需要消毒清理。手术后的第一天,我在病房里显得格外安静 ,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 病房里没有了前两天的那种畅聊的氛围 ,因为缺少了我的灵动,他们讲起话来都小心翼翼。</p><p class="ql-block"> 大妈看我虚弱的躺在床上也没有再找我聊天 ,只是一遍一遍的刷着抖音里的短剧 ,在别人的故事里感叹着自己的这苍凉而又凄楚的一生 ,一次又一次沉浸在短剧的悲欢离合里 。</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的左手一直打点滴 ,所以十分冰冷。于是“小蜜蜂”急忙跑去买了一个热水袋回来。大妈一起和“小蜜蜂”接热水倒进热水袋,然后放进我的被窝里。今天是大妈出院的日子,她告诉了我她家的详细地址 ,并让我安心养病。与大妈相遇的这四天真的很温暖,我们互相照顾 ,彼此都减少了几分焦虑 。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 !</p> <p class="ql-block"> 在我空腹了35小时之后 ,终于喝下了第一口水,吞下了第一碗青菜粥 。我狼吞虎咽就仿佛大雨倾盆而下灌进了我的肠胃。顿时感觉元气满满 ,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动画片,大力士吃下了菠菜便会充满力量 。“小蜜蜂”扶着我在走廊上慢慢的走着 ,这是14个小时后我第一次下床活动,走起路来就像蹒跚的婴儿,生怕拉扯到伤口所以不敢太用力。由于身上背负的绳子太多 ,就像个“炸药包”一样 ,让我走路的英姿变得更加笨拙有趣 。遇到了病友,大家都互相打量这时尚的装扮,原来从这个庄稼地里生产出来的庄稼造型都一样 ,只不过每种庄稼的长势不一样而已 。</p><p class="ql-block"> 现在体力终于恢复一些,才得以让这些令人难忘的时刻及时铭记。这段日子得以感谢“小蜜蜂”,整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陪伴在床前不离不弃,让寒冷的病房里充满了温暖的气息。</p> <p class="ql-block"> 生活并不总是美丽,但有些挣扎会让它变得更加有意义。生命中每个珍贵的瞬间,并不是成功后的喜悦,而是朋友们焦急的牵挂,是寒冷时刻陌生人送出的棉被,是动弹不得时家人细心的呵护,是孤立无援时陌生人伸出的一双双结实的手,是饥肠辘辘时的一碗热粥,是下地走路后第一次感受到双腿虚弱但又想继续前行的力量,是手术台上紧张万分的我,医生使劲握住我抖动的手,是站到窗前一起享受落日余晖的温暖,也是一起背着“炸药包”拍下最狼狈的照片。这些瞬间温暖而又坚定,珍贵无比。虽然生命注定是一场孤独的旅行,但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一座孤岛上,这里有爱也有光,我怎么舍得将它舍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