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过去我们苏北平原的村庄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除了一些错落有致的茅草屋，必有一片汪塘在村里缓慢优柔地流淌……</p><p class="ql-block"> 可在我们东段庄村，不但有二十多亩那么大一片汪塘，还有二里路长三米宽的淌水沟。它像长蛇一样弯弯曲曲绕着村子转，连接着村里的汪塘和村前的不老河。汪塘在村子的偏北位置，东西长二百多米，南北宽也有几十米。过去我们东段庄分东、西两个生产队，所以这片汪塘也一分为二，中间是一米宽的塘堤，刚好够两个人交叉行走。塘水清澈见底，鱼虾成群。平时，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到汪塘边去捕鱼，或垂钓，或张网，也有人下塘摸的，各行其法，谁逮着是谁的。但是每年进了春节前，我们东队的生产队长都会组织劳力统一将汪塘里的水，用手扶拖拉机带动台水泵清塘，捕鱼分到家家户户，年年如此。</p> <p class="ql-block"> 在那寒冷的春节前，清塘捕鱼的日子宛如一场盛大的节日。清晨，太阳刚刚露出头，村子里就热闹起来了。大人们早早地来到汪塘边，准备着清塘的工具，孩子们也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围在汪塘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手扶拖拉机带动的水泵开始工作，发出嗡嗡的声音，塘水缓缓地被抽进淌水沟里，那声音像是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欢乐。随着水位的下降，塘底的景象逐渐显露出来，原本平静的塘底变得热闹非凡，鱼儿们似乎也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在水里慌乱地游动着，它们不知道，一场盛大的捕鱼狂欢即将开始。</p><p class="ql-block"> 等到水快抽干时，就见塘里的野鱼：鲤鱼、黑鱼、鲶鱼、鲢鱼……一条挨着一条，一条挤着一条，我撞你碰，活蹦乱跳，在半见底里的汪塘里闹翻了天。把大人们乐得兴奋不已，逗得我们这些小孩更是手舞足蹈欢呼雀跃。</p> <p class="ql-block"> 几个下塘捕鱼的男劳力穿着一脚蹬的连体黑色皮衣，他们端着大盆，像出征的战士，个个精神抖擞，大步流星扑到塘底，他们动作敏捷，配合默契，有的负责捉鱼，有的负责传递。为了防止大鱼在大盆里逃窜，遇见大鱼，他们用拇指抠着鱼鳃往上一提，使劲往塘坡一扔，早有在塘坡上等候多时的我们，不顾冬天的寒冷，抱起来就往塘上送。不大不小的鱼，他们就随手放进大盆里。有些妇女也穿着皮靴戴着皮手套下到塘底边抓几两重的小鱼，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捉到盘子一样大的老鳖。</p> <p class="ql-block"> 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儿捕鱼的男劳力们把装满鱼的大盆向坡下沿传递，坡上的女老劳力们弯腰伸手去接，架起来紧走几步往塘上倒，大大小小的鱼，开始在塘上惊慌失措地蹦蹦跳跳，我们这些小孩们都围过来看哪个鱼大哪个鱼小，整个塘摊上都是人和鱼的世界。生产队长看到塘底的鱼儿捕捉得差不多了，就叫人抬来铁制的大棒秤称鱼，叫有经验丰富的生产队会计分鱼。我们小孩子把家带来装鱼的盆盆桶桶排好了，生产队挨个的向里面分鱼，大小搭配，人多的人家多分，人少的人家少分。太小的鱼不分，把它放回旁边的河塘里，让它们长大了，来年再清塘起鱼。我们觉得分鱼没有捉鱼好玩，趁大人们一不留神，我们就向塘底溜，大人们则不停地大声呵斥着叫喊着阻止着……</p><p class="ql-block"> 鱼分完了，我们这些小孩屁颠颠地拎着鱼桶、端着鱼盆兴高采烈回家了。塘里的男劳力和岸上的女劳力还没有完事。男劳力们挥起铁锨把塘底的淤泥撂上岸，女劳力们把淤泥装进筐，一筐筐地运到村外的田野地头，等春耕当作有机肥用锨撒进地里。</p> <p class="ql-block"> 汪塘里年年有鱼，塘水越来越清澈，生产队里的土地越来越肥沃，庄稼很少用农药化肥；生产队里人家，邻里之间，嘻嘻哈哈和和睦睦，淳朴乡情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如今，虽然清塘捕鱼的日子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但每当回忆起那些热闹的场景，心中依然充满了怀念，那时虽然穷点，但人人平等，穷得快乐而开心。岁月如梭，当年的孩子们已两鬓斑白，但那段美好的回忆却永远留在我们心中，成为一段难忘的情，一直缠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