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杭州

一茶一世界

“你一句春不晚，我就到了真江南。”（苏轼《惠崇春江晚景》）

无论从地理还是文化角度看，杭州都是江南的中心，同样也是江南之心脏，江南之美可凭由杭州之美替代。

杭州最别致的一景当属西湖。有人曾这样说西湖：“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雾湖，雾湖不如雪湖”。雾湖似未曾亲临，倒是雪湖有一番经历。那雪花悠然飘落中的西湖，冰冷中有奇怪的暖意，像鸭绒被轻轻地铺开，人和风景就笼罩其间。

最绕不开杭州之美的一个古人，当推白居易，他在古稀之年，在他一生的终点一一洛阳城里，以更胜一筹的款款深情一举写下三首《忆江南》。尽管《琵琶行》、《长恨歌》、《钱塘湖春行》等秀墨早已奠定了他在文学史上的不朽，然这组小令之降世，再度令他诗名大增。其中第二首广为人知：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

山寺月中寻桂子，

郡亭枕上看潮头。

何日更重游！

“最忆是杭州”，杭州之美不仅点亮白居易笔墨的光辉，他也是杭州之美的缔造者。如同在他众多有关杭州的诗词里呈现的一样，这座城池留有他辛勤的政绩，尤以惠及民生的水利工程为甚。杭州人民不会忘记，他们温文尔雅的刺史换上青衣草鞋，在烈日下游走于西湖岸边，神采奕奕、步履轻快，概因筑堤方案中某些细节得以完善而乐在其中。

白居易在离任杭州前，用一首《春题湖上》，为他不同寻常的三年做出最低限度的合理阐释，全诗一如他名扬天下的文风平白如话：

湖上春来似画图，

乱峰围绕水平铺。

松排山面千重翠，

月点波心一颗珠。

碧毯线头抽早稻，

青罗裙带展新蒲。

未能抛得杭州去，

一半勾留是此湖。

他再一次完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西湖水墨风景图画。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既非热情的旁观者，也不是快乐的体验者，他悄然站到时光的岸边，观看旷世之美在心里流淌。

有些美令人敬畏，有些美让人沉沦，西湖的美让人爱恋。想带走，想珍藏，想天人合一，想源远流长。

白居易“最忆是杭州”，忆的是此地的山水之美，也忆他留在此地的情思和爱恋。美是会化掉一个人的，因为爱。因为爱，美又会变得更美，尤其是像白居易这等豪客之爱。而“最忆是杭州”的人又何止一个白居易？去西湖水边走一走，到杭州山上看一看，山水林间、古刹门前，无不流淌着历代帝王将相、文人墨客的爱和恋，传和奇，字和画。

凡是到过杭州的人，无不对这里秀美的山水风景赞赏有加，山连着山，山连着水，水盛着水，纵横交错、高低错落。

杭州西湖、钱塘江、北高峰、玉皇山，依然保持着固有的生态，保持着天然纯粹的美。山是青山，水是清水，土是黑土，地是湿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西湖两得其平，而孤山尤得其神，保俶塔秀挺纤美，雷锋塔雍厚笃定，唯孤山悠悠卧其间，于欣欣然一片春色中不失逸致。

很多时候，人们往往会因为一个人的缘故关注一座城，甚至爱上一座城。苏东坡便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是他令杭州人文的内涵得到放大，令这座城具备“向美而生”＂从善而流”的底蕴和风骨。

苏东坡创造性地利用疏浚的淤泥堆筑长堤，开创西湖人工治理与景观营造完美结合的先河，深刻影响了后世，最终形成西湖"两堤三岛"的景观格局。苏堤的修筑不仅解决了西湖的南北交通，也确立了湖面东西向的黄金比例，构成恰好的山水视域。这种以疏浚淤泥堆筑堤岛，以堤岛分割水面的景观营建手法，成为西湖世界文化遗产的突出核心价值。

苏东坡疏浚西湖直接促成"苏堤春晓"、"三潭印月"两大景致的形成，苏堤自建成之日起就有堤有桥并夹植花柳，美不胜收。苏东坡以其深厚的文学修养，亲自参与西湖景区的不少景观建设，类型涉及堤、岛、桥、亭、阁、碑等，为西湖留下丰厚的景观遗存。

《三潭印月》

为防止西湖再度淤塞，苏东坡又于湖最深处置三塔为界，三塔之内，不得侵占种植菱藕。后演变为南宋"西湖十景"中最为著名的"三潭印月"。在明代又形成水上园林小瀛洲岛及其南侧湖面上的三塔景观，留存至今。

《苏堤春晓》

在疏浚西湖过程中，苏东坡将挖出的淤泥葑草堆于湖上，筑成一条长堤，解决了游人南北交通问题，又作六桥，方便水上船只来往，堤上遍植木芙蓉、桃树和柳树，每到春天花红柳绿，后人名之为"苏公堤"，至南宋形成"西湖十景"之首"苏堤春晓"的景观，留存至今。

杭州灵气集于西湖，人文亦荟萃于此。“谁遣名僧伴名妓，西冷桥畔两苏坟”，诗人苏曼殊和名妓苏小小同葬于此，南北相对，亦显示出中国文化的弹性和巨大的包容性。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柳如是客居杭州，与才子钱谦益相遇，同游西湖，吟诗作赋，后来就嫁给了他。山养人，人育山，人爱人，俱作了佳话。

眼前断桥雪无痕，心下顿生“活在当下”的笃实感。虽是传说，白娘子与许仙的相会、重逢都在断桥，算是极会“选”地方了。当日断桥初会，巧遇天公作美，山色空蒙雨亦奇，才有了一场“百年修得同船渡”的好戏，欲语还休、依依不舍的借伞桥段也才让人念念不忘。

这世上很多很多的分手，既散无聚，或相忘于江湖，或悬隔于天人，王羲之说“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或许，我们总是需要一些超脱于生活之上的东西，来抚慰性灵的。

一脉湖山，就是一脉文心。水有四季，人亦有四季；情，更有四季。杭州西湖应是生命的春天，蓄根叶于此，舒展于此，现在是来到初春了么？

年年岁岁揽湖山，酒诉衷肠，茶语心怀。

江南美，最美是杭州。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

策划：一茶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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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一茶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