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文品读赏析728：宋 柳永 鹧鸪天·吹破残烟入夜风

邹红兵

鹧鸪天·吹破残烟入夜风

宋 柳永

吹破残烟入夜风。一轩明月上帘栊。因惊路远人还远，纵得心同寝未同。

情脉脉，意忡忡。碧云归去认无踪。只应会向前生里，爱把鸳鸯两处笼。

译文：

夜幕降临，倏忽间清风吹散了薄烟，在窗棂竹帘之外，渐渐升起了一轮明月。因畏路途杳杳更忧人心未合，我知道即使我们能结同心，恐怕也不能终成眷属。

情义绵绵，思绪翩翩。剪不断，理还乱。云儿啊，再回去只怕了无踪迹认不得归路。奈何只是因为在前生的时候，爱把一对鸳鸯养在两个笼子里。

注释：

1、鹧鸪天：词牌名，又名《思佳客》、《思越人》、《醉梅花》、《半死梧》等。双调五十五字，上下片各四句三平韵。

2、“吹破”句：此句为倒装，即“入夜风吹破残烟”，意谓入夜后微风吹散了傍晚时的薄雾。残烟，指烟霭，夜幕降临时的雾气。

3、轩：长廊上的窗户。帘栊：闺阁。

4、纵得：即便。

5、脉（mò）脉：情意绵绵，凝视不语得样子。

6、忡（chōng）忡：忧虑不安的样子。

7、碧云归去：此指与妻子分别。碧云，碧空中得云，喻指远方或天边，多用来形容离愁别绪。

8、曾（zēng）向：怎向，奈何。

词牌解析：

《鹧鸪天》是词牌名，又名《思佳客》《思越人》《醉梅花》等。双调，通常五十五字，前段四句三平韵，后段五句三平韵。该词牌在音韵上和谐婉转，适宜表现多种情感，如晏几道用此词牌写爱情的哀怨，辛弃疾用它抒发壮志难酬的悲愤等。

正体词牌格律

词牌格律：双调，五十五字，前段四句，三平韵；后段五句，三平韵。

格律示例：

吹破残烟入夜风。一轩明月上帘栊。因惊路远人还远，纵得心同寝未同。

情脉脉，意忡忡。碧云归去认无踪。只应曾向前生里，爱把鸳鸯两处笼。

平仄格式：

中仄平平中仄平。中平中仄仄平平。中平中仄平平仄，中仄平平中仄平。

平仄仄，仄平平。中平中仄仄平平。中平中仄平平仄，中仄平平中仄平。

作品简介：

此词精粹警拔，甘之如饴，以简短的篇幅，简洁、爽朗、明快地诉说着相思。词上片写柳永对红颜知己的思念。由景开始，吹散薄雾的清风，斜照帘栊的明月，画面明朗，清冷又透着孤寂。结句“只应曾向前生里，爱把鸳鸯两处笼”，将今生的别苦，归结于前世“两处笼”“鸳鸯”的报应，这是含着泪水的戏谑语，表达了无可奈何的认命感，但同时也暗示了词人将此生不改，甘愿忍受相思之苦到底的痴情。

创作背景：

柳永的《鹧鸪天·吹破残烟入夜风》确切创作背景并无权威定论，以下是从多角度进行的合理推测和解读：

个人经历角度

柳永一生仕途坎坷，长期流连于坊曲市井，为歌伎乐工填词作曲。这首词可能是他在漂泊羁旅途中所作，当时他远离家乡，居无定所，内心充满了孤独与惆怅，借词抒发自己的身世之感和羁旅之愁。

情感寄托角度

柳永与许多歌伎有着深厚的感情，这首词或许是为某位红颜知己而作。词中描绘的女子形象，可能是他在青楼楚馆中结识的女子，他对其怀有真挚的情感，却因种种原因无法长相厮守，只能通过词作来表达对她的思念和眷恋。

社会背景角度

北宋时期，城市经济繁荣，市民阶层兴起，娱乐文化发达。柳永的词作迎合了市民阶层的审美需求，这首词可能是他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为了满足歌楼酒馆等娱乐场所的演唱需求而创作的，以其细腻的情感和优美的语言，深受听众喜爱。

作者简介：

柳永，（约984年—约1053年）北宋著名词人，婉约派代表人物。汉族，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原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永，字耆卿，排行第七，又称柳七。宋真宗朝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故世称柳屯田。他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以毕生精力作词，并以“白衣卿相”自诩。其词多描绘城市风光和歌妓生活，尤长于抒写羁旅行役之情，创作慢词独多。铺叙刻画，情景交融，语言通俗，音律谐婉，在当时流传极其广泛，人称“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婉约派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对宋词的发展有重大影响，代表作 《雨霖铃》《八声甘州》。

品读赏析：

柳永的这首《鹧鸪天》，读起来略显涩口，若论音律平仄，稍逊一筹。但论情意，又要略高一筹。我一直坚持认为，柳词贵在情真，贵在不拿捏，不做作。小山笔下那种久别重逢之后的不确定，用“今宵剩把银釭照”来比对，那是偶像剧的做法，虽然好看，但多少有一些脱离实际。我想多半人重见旧日的爱人，哪怕中间隔了那么多的流年往事，也能够也只能很好地得体地问候一声，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小山情深，也不是人人都有小山那样的人生经历。感情不能忘怀，时光总能带走。而柳永笔下对未来的担忧，便可直言“纵得心同寝未同”，坦率地表示，“我很担心即使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我却不能时刻守候在你的身边，看着真真实实的你”，一点不雅致，但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平凡的感情。　　

柳七得平民喜爱不是没有原因的，读到这些词，你才会发现只有柳词是在写生活，而不是纯粹的文学作品。世上只剩闲愁的，都是贵族，而世上的贵族与平民相比，毕竟是少数。　　

柳永很擅长寓情于景，他写景的句子里总有那么几个词是点明了词的基调的。在这首词里我们也可以看到，“吹破残烟入夜风”里的“破”字和“残”字，这两个字足以表明词人的心情是很沉闷忧愁的。夜幕降临，一轮明月挂上小轩窗，帘栊映着月光，格外有种皎洁。“因惊路远人还远，纵得心同寝未同”，词人担心的，不是距离远，而是心会渐渐变得很远，或者即使心是在一起的，人却天涯海角不能相见。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那么容易接受。

感情无非两条路，分开或者走下去，而柳永在词里写的，分明是走不下去的两条绝路。难怪悲伤不已。有时候悲伤的，不是不能控制命运，而是早已看见命运的结局，却还徒自挣扎。最后依然走的，是命定的道路。　　

“情脉脉，意忡忡，碧云归去认无踪”，这是词人对未来的担心吧，或者说，是埋怨。此时此刻海誓山盟情谊缱绻，都是空的，只怕碧云一去，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只因曾向前生里，手把鸳鸯两处笼”，这样的感情仿佛是在前世出现过的，总喜欢将两地鸳鸯放在一处。　　

而柳永真的不知道，时间太久，或者距离太远，两地鸳鸯是绝不可能在一处的么？应该是知道的，柳永这么聪慧的男子。只是情深之时，难免自欺欺人。谁爱着的时候不以为这一段感情已是地老天荒？　　

这首词不知道究竟算送别词，还是留别词，抑或只是柳永为了歌姬的新曲而随意作的一首。都没关系。重要的是，词写出了很多平凡人的感情，写出了那些忐忑不安，那些贪嗔痴，和那些不甘心。　　

太美的感情是贵族的，真正属于大众属于生活的，就是这样会有埋怨会有要求，会对对方、对自己不确定，不相信未来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