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近日，我又一次来到了位于温州中山公园的“池上楼”，这座被誉为“山水诗第一楼”的名楼，我已慕名拜访了三次。首次到访是在2017年，中间那次因时间太早未能入内，而得以进入参观的两次，前后竟相隔了八年之久。</p><p class="ql-block"> 池上楼是为纪念南朝诗人谢灵运而建造的。相传在清道光初年，张瑞溥辞官归乡后，在积谷山下开凿水池，并在现址依池建楼，还增筑了“春草轩”“怀谢楼”“鹤舫”等建筑，取名为“如园”。清代书法家、嘉庆进士吴山尊曾撰写对联盛赞池上楼：“春草池塘仍旧迹，东山风月绘名园。”1981年，它被列为温州市第一批文物保护单位。</p> <p class="ql-block"> 池上楼之所以闻名遐迩，是因为楼入口处的“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这一千古名句。这两句描绘温州山水园林之景的妙句，不知令多少文人墨客为之倾倒，备受后世文人的推崇，也由此开启了古代山水诗的大门。</p><p class="ql-block"> 这两句诗出自谢灵运的《登池上楼》，全诗为：“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沉。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徇禄反穷海，卧疴对空林。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岖嵚。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祁祁伤豳歌，萋萋感楚吟。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持操岂独古，无闷征在今。”如此精妙绝伦、赏心悦目的诗篇，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谢灵运当之无愧是古代山水诗的鼻祖，堪称山水诗坛的一代泰斗。</p> <p class="ql-block"> 据史料记载，谢灵运出生于385年，逝世于433年，原名公义，字灵运，以字行世，小名客儿，世称谢客。他是南北朝时期杰出的诗人、文学家和旅行家，祖籍陈郡阳夏，即现今的河南太康县，生于会稽始宁，也就是绍兴嵊州市三界镇。谢灵运出身陈郡谢氏，是东晋名将谢玄之孙，秘书郎谢瑍之子。谢玄，字幼度，陈郡阳夏人，是谢裒之孙，谢奕之子，谢安之侄，东晋时期的军事家，极具经国才略，善于治军，早年曾是大司马桓温的部将。</p><p class="ql-block"> 到了谢灵运这一代，他虽出身豪门，声名显赫，但无意继承先辈的功业，不爱武而钟情于文，对仕途不感兴趣且懒于理政，整日放浪不羁，周游四方，沉醉于青山绿水之间，钟情于尘世山水之美，一心吟诗作画，舞文弄墨。</p><p class="ql-block"> 尤其在公元422年，谢灵运被贬为永嘉太守期间，虽仅有短短一年时间，却被温州的秀丽山水深深吸引，他尽情地游山玩水，足迹遍布温州各地，创作了一生中半数的脍炙人口、清新自然的山水诗篇。这些诗作如同璀璨的星河照亮人间，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永远珍藏在温州人民的记忆深处。</p> <p class="ql-block"> 可以说，谢灵运来到温州一带后，其山水诗歌的创作才华如火山喷发般达到巅峰，诗兴大发，佳作连连。这一年是他文学创作生涯的鼎盛时期，他以独特的诗风，毫无争议地奠定了自己在中国文学史上山水诗霸主的地位。其代表作有《登池上楼》《游南亭》《过白岸亭》《登江中孤屿》等。其中，《登江中孤屿》堪称诗中精品，“江南倦历览，江北旷周旋。怀新道转迥，寻异景不延。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表灵物莫赏，蕴真谁为传。相像昆山姿，缅邈区中缘。始信安期术，得尽养生年。”这首赞美温州江心屿的诗作，在温州古代诗话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温州大地的诗文瑰宝。</p><p class="ql-block"> 而《过瞿溪石室饭僧》《舟向仙岩寻三皇井险境》《游赤石进帆海》《游名山志•赤石山》等，则是谢灵运在瓯海寻山访水、慕仙觅踪的真实记录，其笔触所至，挥洒自如，为瓯海山水留下了充满诗情画意的篇章。</p> <p class="ql-block"> 据记载，大罗山、吹台山、瞿溪山、仙岩等地都曾留下谢灵运的足迹。他乘船到过帆游，即如今的瓯海帆游山一带，并写下“扬帆采石华，挂席拾海月”的名句。公元423年夏，谢灵运脚踏特制的木屐游览仙岩山水，探寻仙岩三皇井的仙迹，还留下了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篇《舟向仙岩寻三皇井仙迹》：“弭棹向南郭，波波侵远天，拂鲦故出没，振鹭更澄鲜。遥岚疑鹫岭，近浪异鲸川。蹑屐梅潭上，冰雪冷心悬。低徊轩辕氏，跨龙何处巅。仙踪不可即，活活自鸣泉。”</p><p class="ql-block"> 同样，谢灵运游历瞿溪山后创作的《过瞿溪石室饭僧》也颇具韵味：“迎旭凌绝嶝，映泫归溆浦。钻燧断山木，掩岸墐石户。结架非丹甍，藉田资宿莽。同游息心客，暧然若可睹。清霄扬浮烟，空林响法鼓。忘怀狎鸥鲦，摄生驯兕虎。望岭眷灵鹫，延心念净土。若乘四等观，永拔三界苦。”像这样游览瓯越山水的诗作，比比皆是，篇篇皆佳。</p> <p class="ql-block"> 谢公一生，独爱山水，不擅权贵，只醉心于文墨，鄙夷仕途。在中国历史上，文人因忧思难解而寄情山水者不乏其人，但像谢灵运这般狂傲不羁的，或许仅此一人。正如杜甫所咏：“绝境与谁同？”他的狂放桀骜，即使是同时代的文人也难以企及。</p><p class="ql-block"> 是啊，谢公的功绩之大，在于他开创了中国诗歌的一个新时代。东晋以前，山水在诗歌中未成为主要题材，写景技巧也未得到充分发展。而到了谢灵运时代，山水不仅是诗歌的表现对象，更是诗歌抒发情感的主体。山水在他的诗歌中得以尽情展现，纵横驰骋。从此，山水成为中国诗人抒情写意的最佳载体，也是寓景于情、寄托情感的理想之所，中国诗坛的山水派也由此开启了新纪元。故而，后人才建起“池上楼”以纪念他。</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毛泽东晚年多次评论谢灵运在开创中国山水诗题材方面的贡献，他认为山水诗的出现和繁荣是文学史上的一件大事。倘若没有魏晋南北朝人开辟的山水诗园地，没有谢灵运开创的山水诗派，唐人的山水诗未必能如此迅速地成熟并达到巅峰。就这一点而言，谢灵运确实是“功莫大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5年1月13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