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雨璦

　　亲爱的姥姥于2016年12月14日18时驾鹤仙去。一夜难眠！思绪翻涌！

和姥姥的最后一面是三四天前的拜见，之前已经三天未进米食的姥姥那天精神却出奇的矍铄，靠杜冷丁镇痛的身体已经骨瘦如柴，眼睛里却闪烁出少有的清澈的华敏，早已语无伦次的语言表达也突然清晰完整，还兴致勃勃地和三姨娘猜拳划令起来，现在想来正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下意识的我恳求三姨娘翻找出来姥姥的心爱之物~两双可爱的小皮鞋，那是我用第一次上班挣到的薪水找遍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为姥姥买的礼物，就是拥有这双本世纪仅剩不多的绝无仅有的三寸金莲（我确信已经没有几个人能看到这样的旧社会产物了）的姥姥当年如获至宝，心爱至极。那双皮鞋对于她来说可是真正的稀罕之物呐！每每都是她回娘家或是出门参加重要的活动才会穿的，平日里则会擦得锃亮（要知道那可是猪皮做的，何等养护才能擦得锃亮？），里面用白布撑满外面用白布盖住珍藏在鞋盒里的，现在这两双稀罕物也早已经因失去了主人对它的呵护而尽失光芒。

姥姥一直是个极为爱美又极度干净的女性，这爱美的天性遗传了她家族的一众女眷，人人以她为傲！在我的记忆里，她长长的柔顺头发无论是青丝还是银发，总是一丝不苟地被绾成发髻紧抿于头皮上，皮肤没有用过什么高档的护肤品却是天生的净白细腻，身上的衣服无论何时都是纤尘不染，即使我们有了洗衣机后她的衣服无论内外也依然自己手洗，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洗衣诀窍？印象深刻她足下永远都是一双雪白的袜子。姥姥最出众的气质就是不甘于人后，别看她是小脚，身姿袅袅婷婷，可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踮着小脚坚定有力地走在我们大家的前面，不让别人有丝毫照顾她的念头。姥姥特别拥有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她们年轻的时候生活艰苦衣着也很朴素，每次看到我们年轻人穿着艳丽漂亮的服装她都满眼羡慕，爱臭美的我最理解骨子里爱美的姥姥，所以每次我为她挑选新衣服的时候都会游说她选择鲜艳、花色最美的服装，即使母亲反对认为不符合老年人着装，也只能委曲求全于我们祖孙二比一的战利品回家，那件件可都是姥姥心尖尖的爱呢。

姥姥平凡而又广泛的爱一生中恩泽着所有的儿孙亲友，可以说她身边所有的亲戚儿孙都不同程度地接受过她朴实的奉献操劳。虽然她早年两度丧偶，膝下却儿孙满堂，在她那辈里，纵然她的弟弟妹妹们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甚至有国家干部，她却是最受尊敬的大姐，即使大字不识却天资聪慧，独自教育儿女各自出息，尤其养育的小儿子是当地稀有的大学生，还成为了国家干部。姥姥是真正的商户出身的大家闺秀，操得一手漂亮的针线活，还有每天都能花样翻新的好厨艺，最怀念她做的糖包子和擀得薄如纸张的凉面等等美食，尤其腌制的酸菜是一手绝活，每每想起都会直咽口水，临近九十岁的她还能擀面你们能相信吗？姥姥就是这样一个勤勉尽责不会麻烦他人的人。她一辈子没有工作、没挣过大钱，但是亲戚朋友家里大小事情都不会少了她忙碌的身影，在家族里她的口碑是空前一致的好，善良和蔼的她走在大街上和谁都会亲切地打招呼，天南海北的无论走到哪里周围的街坊邻居都会惦记她。姥姥对我们孙辈的爱尤甚于母爱，几乎每一个孙子孙女都是她亲自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的，每个孙子都有对她的一幕幕温馨的记忆，她是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却从不高高在上，她可爱的让你有时候根本不觉得她是个老人，你可以搂着她的脖子和她亲亲，也可以打着颠倒和她一起睡觉，我还清晰地记得小时候姥姥曾经牵着我的小手挨家挨户遍寻被爸爸打得离家出走的哥哥，那样的深情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你根本无法想象姥姥究竟是怎样一个大气优雅的女人，她身材高挑无论任何时候都着装精致整洁，从年轻到老时从来没有见过她邋遢的样子，脸上从未施粉黛却白净异常，很清楚地记得某年小表妹要她去昆明住一阵子，当时都已经八十多高龄了，身着一件深灰色长款毛呢大衣，满头银丝戴着一顶深灰色皮毛小帽子，裤缝烫的笔直的毛料裤子下面一双甑光发亮的小皮鞋，在机场负责接送的空姐都啧啧赞叹姥姥的非凡气质。姥姥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跟人红过脸，更没有小女人的那种琐碎耳语，她甚至是一个幽默的人，能讲各种各样农村里新鲜的趣事，俗语俚语更是一套套的，能让你开心得手舞足蹈，最要命的是她有时也会口出不逊，但却是那种让你忍俊不禁的根本无法生气的搞笑语气。姥姥还是个地道的戏迷，尤其是我的母亲当了秦剧团演员后，更是场场不落的坚定捧场者。姥姥的生活作息非常严谨，早睡早起勤勤恳恳，饮食习惯按时按量，一辈子都没有怎么感冒过，更别提什么头疼脑热啦，如果不是不慎摔了一跤跌断骨头，相信她一定会安然度过百岁大关的。

九十四岁，一个活了将近一个世纪的女人是怎样优雅地熬过这一生的？人生不易啊！她跨越了新旧两个社会时代，经历过民国18年时期的大饥荒，也经历过新中国的60年代的困难时期，万幸的是更经历了新社会的全新发展，姥姥紧跟着时代进步的脚步，完全没有旧社会妇女的守旧思想，我想，就是她那无私的爱与奉献，让她超然物外，让她浑然忘我，也让她被所有人挚爱！愿亲爱的姥姥在未知的那个世界里再多一点点幸福，再少一点点痛苦，当然最重要的是依然被大家所爱！

致哀思！回程中。

——2016年年末

永念/外孙女 雯

题外话:此文是2016年姥姥去世的当天，我当时正在外地，惊闻姥姥去世连夜赶火车回家途中在火车上一边流泪一边写的，和姥姥在一起幸福的日子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真的真的舍不得她离去。今日重新润色发表致以哀思，愿姥姥在天上永远快快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