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3号上午我打开手机,一条微信跳了出来“我妈今天下午5点40分走了”。我呆了一下,瞬间胸口一阵难受。</p><p class="ql-block">信息是我美国的表妹发来的,她的妈妈是我的四阿姨(苏州称姨为阿姨)。</p><p class="ql-block">太突然了!我一直认为四阿姨是遗传家族病最少的一个,女儿女婿都是医生,又生活在美国,应该是她们兄弟姐妹中最长寿的一位才是啊!没想到却让没有症状的癌症夺去了生命。四阿姨啊!我还想去美国找你呢!你怎么就不等等我呢?</p><p class="ql-block">我在外婆家长大,我的外婆育有一子六女,母亲排行老二,四阿姨大排行老五。外婆虽然是个只读过4年私塾,文化水平不高的小脚老太太,但却深明大义。她的七个子女中的六个都完成了高等教育,大学毕业后他们被分配到全国各地支援国家建设去了,外婆从来不拉他们的后腿, 在她看来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p><p class="ql-block">姨和舅回家外婆开心,但从不写信要求他们回来。接到儿女要回来的信,外婆总是欢欢喜喜地迎接他们,辛辛苦苦地做好他们喜爱的饭菜,然后又高高兴兴地把他们送走。在年年岁岁的聚聚离离中我从未见过外婆流泪,外婆她从不用眼泪送别亲人。我在这种迎来送往中长大,习惯成自然,从未有过别离的伤感。</p><p class="ql-block">但有一次例外。那是我小学时的一个暑假,那次四阿姨在家住了挺长时间。</p><p class="ql-block">闲暇在家的四阿姨喜欢逛观前街,每天上午一趟,次次都带上我。我见她只是逛并不买东西,我每天就跟着她一起逛。逛了多少天记不清了,总之一直逛到四阿姨要回杭州了。临行前一天我唯一留在苏州的阿姨对我说:“你跟四阿姨那么要好,去火车站送送她吧!”正合我意,第二天我去送四阿姨,还买了张站台票一直把四阿姨送上了火车。</p><p class="ql-block">呜……!随着气笛响起,列车缓缓起动了。我孤零零地站在站台上望着驶离站台的列车,突然之间胸口一阵难受,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楚。我看到那条信息后的感觉与之一模一样。不同是那次只是我与四阿姨的短暂离别,而这次是永远。</p> <p class="ql-block">随即许多关于四阿姨的往事涌上了心头,当晚我失眠了。</p> <p class="ql-block">从我记事起,四阿姨就在杭州。与其它几个姨相比,四阿姨有些不同。她爽朗、敢说敢干,还爱开怀大笑。按我外婆的说法就是:四阿姨出世前上面的三姐妹从不打架,她出世后跟上面的打,跟下面的也打。</p><p class="ql-block">据我所知,外婆的子女除了四阿姨都是母乳哺育的,只有四阿姨是奶妈喂的。大概因为这一原因,小时候的四阿姨曾被姐妹们“欺负”(从母亲闲聊中得知)。依我今天的认知,这大概就是四阿姨强势性格的来源,被哺育与没被哺育是有些不同的。</p> <p class="ql-block">记得那时候的四阿姨健壮,体态丰满,还能挑担。我的姨们大多是肩不能担的知识分子,因此外公很欣赏四姨这一点,有一年的夏天,我真看到四阿姨在外公的指挥下往院子里挑土。</p><p class="ql-block">那年外婆去北京旅游了,四阿姨在家与外公两个人做饭。外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炒肉时先把肥肉给炼了油再与瘦肉一起炒菜。她们父女俩在家搞了好几天。办法应该是行的,问题是煤炉没搞好,火上不来肥肉丝在锅里迟迟不能出油,中午放学就饿得前心贴后心等着吃饭的我,望着没有一点儿动静的油锅心里急啊!这得啥时候才能吃上饭哦?饿死了!</p> <p class="ql-block">我还记得那时候外婆家有一架风琴,四阿姨回家时常常会边弹边唱。</p> <p class="ql-block">大概在63年左右四阿姨结婚了,他们从上海回来,送我和我妹每人一盒上海的“高级糖”,我们姐妹俩抱着铁盒子别提多高兴了!</p> <p class="ql-block">接着四阿姨生了表妹,那时候四姨夫在上海,四阿姨在杭州,夫妻两地分居。而我则离开外婆家,转学到北京并去陕西插了队。</p><p class="ql-block">70年初春节插队下乡的我回外婆家,过年后又随四阿姨到了上海,接着又跟着四阿姨去了杭州。四阿姨单位在杭州留下,是一个有山有水好风景的地方。那是一个蚕场,四阿姨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那儿当枝术员。我到那儿与四阿姨住宿舍,用煤油炉做饭。到了星期天四阿姨就带我去杭州西湖那些地方玩儿,我一住就是两个星期,那次把自己养成了一个130斤的胖子。</p> <p class="ql-block">再后来四阿姨结束了夫妻两地生活,调到了上海昆虫研究所工作。我因此被普及了关于蚊子的知识:吸血的是雌蚊,它们吸饱血准备繁育后代,雄蚊是不吸血的。四阿姨说她们研究所里就养着供研究用的蚊子。</p><p class="ql-block">而后我又数次去上海打搅,还带着儿子一家三口去过。四阿姨上海的家不仅是我,也是我们大家逛上海的旅馆。那时候她们家房子很小,两间小屋,住着祖孙三代4口人,去了客人常常要打地铺。每逢去了客人四阿姨都是热情接待,管吃管住。她家红亮亮的红烧大排,还有那款特别的扁尖土豆汤我都记忆犹新。</p> <p class="ql-block">再后来表妹出了国,四阿姨四姨夫也随后在美国定了居,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p> <p class="ql-block">最后两次见面,一次是2017年,我与大姨家的表妹共同邀请了三个姨到海南小聚,四阿姨与四姨夫正好回国也在其中,四阿姨朗朗的笑声在我家回荡,她利索的腿脚、挺直的腰板、健康的气色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 <p class="ql-block">最后一次见面是2019年11月初,我们从北京开车去海南,顺路到南京看望三阿姨三姨夫,四阿姨夫妇正好在国内,听说后便从上海赶往南京相聚,这是我与四阿姨的最后一次会面。</p> <p class="ql-block">从那以后四阿姨就再没回过国,我们只在23年1月通过微信视频说过话,数年不见,四阿姨明显苍老了许多,也许那时候她已经患病了,只是不知而已。</p> <p class="ql-block">岁月无情,而今四阿姨已离我而去,唯一能让我得到些许安慰的是,表妹说四阿姨走的很快,第一天住院第二天就走了,走得也很安祥!享年89岁。</p> <p class="ql-block">人说往事如烟,我说烟会散尽,往事会吗?</p><p class="ql-block">我的四阿姨,你永远活在我的心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