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银装素裹天

顾桐

（说明：本文早就写好发给编辑小潘。从报纸角度讲，待落雪时见诸报端最为恰合。而天意难察，今岁太原冬雪迟迟不来，不能呼应文章，成全美意。但久待傻等也不是办法，小潘在文尾巧加一句；“于是，盼雪来。”点睛之笔，使文行为畅。）

（上图为迎泽公园雪景。下图为雪天里，飞到汾河湿地的珍稀鸟禽黑鹳。有趣的是有一只喜鹊落在近旁。）

（今日见报的本文并图版面。）

北方岁尾，万木萧疏，对喜欢山青水碧、草绿花红的风光摄影者，不免心生怅然，以为万物蛰伏，镜头“失色”，是相机“猫冬”的开始。其实，四时轮替，景像化叠，这恰是另种风光的即将启幕：雪景上演。前代诗人严阵曾经吟诵：“春天芬芳，夏天明朗，秋天金黄；唱支冬天的歌吧，冬天充满希望。”藉“希望”于摄影的启示是，雪色滤掉了千红万紫，纯净而简约，别有一重意蕴入镜，展现了银装素裹中的画面张力与天地大美。

雪是大自然对北方冬日的厚赠，古人多吟，佳句不胜枚举。著名者有：“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晋，谢道韫），“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唐，高骈），“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唐，岑参）。诗情铺开画意，使我们当下摄影中的雪景，镜有所摹，境有所归。太原这座高原城市，在地理上也属天之所厚：南方称之为北，北方称之为南。这种“中间地带”对雪景的拍摄，以时语说是“界面友好”，一是冬季数月常有好雪可拍，二是天候不致太寒出手方便。拍摄雪景，各人旨趣不同，大场景，雄浑：山川河流，铺玉彻银，将视线引入茫茫苍苍一片，令人动容勃然壮阔；小景致，富趣：如雪中枯荷、雪地鸟禽、雪上人影……都在无边无际的洁白背景下，绘写出素颜妙意。

落雪是天公的涂抹，如蝶翻素，似月布银，被它“简化”后的景像，也很合摄影是“减”的艺术之说：即减除画面的拥塞，代之以疏朗的表达。这里就涉及“极简风”或“极简主义”的审美诉求。这并非是说“极简”归为雪景，是指雪景提供了一个相类的极好机缘，即大自然对色彩纷乱、画面芜杂的天然屏蔽。摄取“极简”的雪景，不能不提到明人张岱的《湖心亭看雪》，这是写雪景近于极致的古文名篇，也可说是文字版的摄影极简风格教材。节录如下：“……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雾淞沆砀（沆砀，荡漾之意），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提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出神入化，是白描手段中的“白”描，将一种雪景勾勒至唯美境界。雪景摄影的画面感也是如此，删繁就简，以少胜多，只在寥寥数笔的线条与淡淡几抹的影像中读出蕴味。又，在绘画语言中讲“留白”，也即有意空出地方，让读者的想像来填充。雪景风光片成为本身的优势所在，不留反留，以白写白，虚实相生，形神相合。还是那句话，取景框后，是一双发现的眼睛和一个别致的构想。

雪景拍摄，还有一种很好的思路值得实践：即对名胜地标的“四季留影”。举太原几座古迹的例子说，如凌霄双塔，如蒙山大佛，如晋祠侧柏，如太山金顶等，它们在春、夏、秋三季，着绿、覆䕃、落黄，而在冬，则是裹素。选定同一机位，应时拍四幅片子合为四季组照，一睹间，画意流淌，时序飞转。于是，盼雪来。

（汾河湿地上的白鹭，在雪色中引颈而立，一只苍鹭突然飞至，构成了动与静、黑与白的有趣画面。）

（雪中的迎泽公园，双阁落白。）

（摄乐桥下，一只黑鹳低飞在冰上雪地，画面表现为极简风格。）

（跋：说摄影，我自知“理亏”，因为自己无论职业、无论爱好，都不在这一行中。好在太原晚报女编辑小潘的这个“摄影沙龙”栏目，是框在《银发学堂》这个大版块里，这就使我有了打“擦边球”的底气。我亦银发一族，学习的事情，黄昏未晚，在这里写与摄影的相关文字，是期待指正或产生共鸣。所以，很专业的事情，如光感、色温、降噪、景深等，让行家里手去做，我拣虚无缥缈的说。这样，既不致露怯，还得了一副高深的样子。）

（以一亭为框，引向远处楼阁雪景。另，本文配图均为作者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