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寨原梦华（连载一）

书同文

书同文美篇号 5568628

年少从戎

兵寨原梦华

引 言

诗曰：

从戎远戍卫疆宁，
遵令挥戈暗助盟。
誓死扬鞭争灭寇，
功成载誉享余荣。

一名从小丧母的农村青年，处于“唯成分论”年代里，其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无一优势。但，他终从苛刻体检筛选到严格政治审查，从普通百姓跨入“钢铁长城”的军营，成为“最可爱的人”队伍中一员，不能不说是他坚持崇拜偶像，奋力追逐梦想的一个亮点，也是他淬炼人生的新起点，更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终究，物有本末,事有始终。从戎五年后，他又退役回到故乡，始于“原点”，终于“原点”，其间的兵燹硝烟，风雷激荡，得失成败，使一个年轻人的身心，得到锤炼和升华。
——兵寨原梦华，叙述江南一隅某青年，立志从戎前后过程与纪实经历。

第一章 立志奔军营

诗曰：

崇军稚梦了情缘，

只道康平恋枕眠。

岂料人生惶骇世，

春风告老度余年。

1964年12月14日，是个永远值得怀念的日子，是我离别家乡，阔别亲友，告别母亲的茔地，奔向军营的特殊纪念日。

六十多年前，——随着，一份入伍通知大红喜报张贴到家；——出现，一幅轰动当地乡村的壮观画面；——因而，一段改变人生命运，且具转折意义的历史，便在江南某农村偏处一隅上演。

是年冬季征兵，经过全面体检，反复筛选，政治审查（简称“政审”）等程序，我从一名刚满十七的农村青年，成为光荣的解放军战士。此乃新中国成立以来，我的家乡，皇榜山下，首次产生两名义务兵，即大我两岁的学友加战友尹英雄先生同时入选。解放后十余年，全大队（村）五个生产队（组）中，不足十名青年入伍，且都已退伍返乡。

同窗战友

　　值得郑重声明一点：我入伍时的年龄，是由时任大队（村）民兵连连长修改所赐。因本村多年无兵源，作为一名抗美援朝退伍老兵，担任农村基层武装干部，不能为国家多输送新兵，其政绩怎能向上级交代。加之我俩曾在上一年征兵体检时有个约定，下年（本年）我将满十七岁，报名参军请予关照。实际上，他图政绩，我想当兵，一拍即合，两全其美。于是，他在乎我的年龄，为防万一，便在填登记表时虚报两岁，进而顺利通过大队这一关。我的出生年月，我最有发言权，入党时填报《入党志愿表》，因档案与实际年龄不符，不得不向党组织如实交代，退伍回乡工作后，一直按实际年龄延续填报。直至退休时，地方组织又找我谈话，问及年龄为何相距两岁，并拿出档案袋中当年入伍登记表，实字迹非我所填，不得不重新向组织解释，系当年民兵连长所为。

向往兵寨

　　那时，当兵要过“五关”：即报名关，目测关，体检关，政审关，选兵关。

首先，报名关。适龄青年须向大队（村）民兵连长报名，若同意方能去公社目测。幸亏我已提前同民兵连长有过交涉，否则，功亏一篑，难过此关。

当时流行“好儿要当兵，好铁要打钉”的宣传口号，据称，系针对旧社会时弊：“好儿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反其意而用之。因而，我能加入“好儿要当兵”行列，实乃荣幸之至。

　　第二，目测关。即由民兵连长带领报名者，参加公社目测。公社武装部长，简要观测报名者，身体有无大碍，政审是否合格，然后送区体检。不过，好在那时无“走后门”现象，甚至合格青年中，少数人不愿当兵，主要害怕打仗。

我们村出现过：人到公社，未经目测，就溜之大吉。人们为图省事，懒得多做工作，只好放任自流。这次，民兵连长似有几分把握，工作重点放在我俩身上。结果不出所料，全村只我俩“练”上了（当地称体检为“练兵”）。过去每年“练兵”，村里从未缺席，可参与者多因身体原因而落选。

　　第三，体检关。体检须在陆溪区机关所在地高铁岭镇进行。该区时辖六个公社，各公社将应征对象带至区卫生院体检。我是第一次来区公所衙门，约莫走了两小时，由于未通公路，全靠“11号自行车”（步行）。

那时，不但公社与区不通公路，甚至区连接县城，也只土马路一条，更不见汽车为何物。所谓体检，因不通电，只查查五官，测测血压，称称体重，走走步子。凡需医疗器械检查的，统统都在县城完成。体检者均须自带行李，借宿高铁中学，第二天又扛起背包直奔县城，据说又走了二十多公里。可是，县城并非“全天候”通电，晚七时，自制土锅炉才开始发电，深夜十二点停机，县人民医院则全力以赴，争分夺秒为应征者体检。
不过，我算开了“眼界”：第一次有幸进县城，第一次见到了电灯，亲睹了传说中的“共产主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心想，即使体检不上，也冒白跑一趟。

　　第四，政审关。政审是在区、县相关部门与接兵部队之间进行。我猜测：若无前面程序，是很难进行最后全面体检的，大队、公社不可能将“四类分子”（地富反坏）的“不红”子弟也送去充数，岂不自毁“长城”。

　　第五，选兵关。经过前几轮筛选的合格对象，再按计划优中选优，进一步印证了“好儿当兵”的政治宣传。我被顺利入选，是苍天为我特开“慧眼”。

眷恋军营

　　实际上，体检已在十一月初完毕，喜报通知随即颁发。因离启程尚有月余，于是，我们便接受大队、生产队宴请，以及走亲访友等活动。

接着，我把家务活悉数转交两个弟弟，让他们学会料理，实际上，我只大二弟三岁，三弟也有十岁了。

　　我曾一度矛盾重重：当兵一走，不知归期几何？虽解放后和平多年，但也听说过抗美援朝，中印战事。不过，那时国家明确规定，“不征独子兵”，意有子在父母身边恪尽孝道，传宗接代。尽管如此，也有人不愿当兵。早些年，邻居章家一子，完全符合条件，人未出门体检，其母大哭不止，担心儿子去打仗。结果在体检时，他故意蒙骗医生，称视力不好，听力耳偏，自然体检不上。我寻思：既然去意已决，必须抛掉杂念，“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成为我的信条。

　　我打听过几名退伍老兵，他们从未参战，当了几年“和平兵”。难道轮到我就要打仗？再就家境而言，弟弟们虽年幼，但可自食其力，况且粮食已过关，再不会饿饭了。二弟看来已成熟省事，全力支持我，让我安心当兵，并许诺承担家务。我觉得，他既替我的前途着想，也为我的举动，或许能改变人们对父亲，乃至家庭的看法而寄予希望。

真应感谢懂事的二弟：是他说服了父亲和姐姐，消除了我的担心和牵挂，成全了我的希望与梦想，乃是又一个“穷人的孩子当家早”！

岂知，我体检合格后，竟遭到以大姐为首的三个姐姐反对，也引起社会小小“震动”。特别是姐姐们“变卦”，使我始料不及，当初征求意见，让我“先去试试”。因我从小体弱多病，她们了如指掌，料定未必有望。可就此一试，便成功入选，完全出乎她们预料，连我也意想不到。

　　常言道，“无娘孩子天照应”！或者少了几分溺爱，甚或苦难磨砺所致，我那曾弱不禁风的身体反倒强健了。不过，我也有所准备，打算反复多次，毕竟我才十七，还有五年的选择机会。（时征兵年龄为“十八至二十三岁”）后来才得知，民兵连长视我参军心切，以防意外，便笔下“生花”。

空军夏装

　　姐姐们反对理由很简单：认为我从小丧母，遭受不少苦难，刚刚长大成人，生活也逐渐好转，而且祖祖辈辈都以务农为生，不要去图什么前途，当兵说不定打仗牺牲，不如一家人团聚平安无事，以免姐姐担惊受怕。她们诸多理由，似在情理之中。
至于社会上的訾议，我早有预料。除非道我：“家庭出身不贫”——“中农”成分，“社会关系不红”——伯父“污点”（伯父解放前任国民党轮值保长三个月）。还有人背后议论：刚吃完“闲饭”（时指年龄小不能出工干集体活的人），可以干点活就想“飞”（脱离农村）。
对于来自各方的非议，我只好淡然置之。为解除姐姐们的担心和忧虑，我一一上门做好解释，还需姐姐、姐夫对父亲乃至两个弟弟继续予以关照。

　　月余时光，转眼即逝。我启程前一天，由两个弟弟陪同，上山拜谒母亲墓地。我肃立墓前，眼噙泪水，哀思如潮，默默祷告：此番入伍不知何时可归，盼母在天之灵护佑，恕子忠孝不能两全，年年岁岁烧香磕头，只能全部委托弟弟。两个弟弟和我一样，眼眸湿润，心如刀割……。

会堂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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