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 ④ 小说

系舟漁夫

（八） 黄晋良习惯了徐曼秀目圆睁和嘴角紧绷的表情，视频会议后，心里沉甸甸的总感到不是滋味。 他心事重重的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落在椅子上，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徐曼。 “老公，是不是感到压力山大了？”她没有了视频会议上的肃颜厉色，完全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唉！她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一会忽雷闪电，一会和风细雨。根本不把别人的感受放在心里。 “是啊，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满腹愁绪的说。 “为了我们集团公司的利益，难啃也得啃啊。老公，辛苦你了。” D3塔基征地的事，真的是一块铜齿铁牙也啃不动的骨头。 咋办？只有再找林书记。既然在他身上已经花费了那么多，就“银子不够添上钱”。这样所为，他知道这是自己硬着头皮往“虎头门”上撞的险招，也知道这一切的可怕后果。事至如今，他也只能铤而走险，无奈的把“赌注”押在了林书记的身上。 唉！如今有些人呀，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张开无形的“铁耙子”，使尽浑身的解数的往口袋里捞钱。金钱的贪欲，成了它们永远填不满的沟壑。 不说转至镇政府账户上的一百二十万，林书记至今没有开收据。在平常的工作接洽中，那一本正经的眼色里，多次善意的提醒，从黄晋良手里又拿走了三十万。“有钱能使鬼推磨”，林书记兜里揣了钱后，在黄晋良面前放下了那当官的架套，摆出一副尽心尽力的样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只有钱才是唯一维系的纽带。 黄晋良惶恐不安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双手合十，虔诚的朝天参拜起来。不知他拜得是玉皇大帝，还是释迦牟尼，也许是基督教耶稣。他虔诚的祈祷，求得保佑自己顺风顺水，诸事遂意。 擦黑不到八点，黄晋良约好林书记在他家里见面。这是县里头专门给局委领导，乡镇干部们盖的小区，绿化车场、健身器材，休闲设施比一般小区，高档了许多。 林书记住在6号楼二单元的11层，他走过潺潺流水的汉白玉雕欄小石桥，来到楼下。按响门禁后，乘电梯到了门口，林书记笑着把他迎进了客厅。 “林书记真不好意思。”黄晋良把提包放在一旁，心事重重的坐在沙发上。 “D3塔基的事吧？” “是啊，这事让你费心了。”黄晋良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镶着钻石的“劳力士”名表。“这是我们徐总给你的薄礼。” “这还‘薄礼’呢。”林书记没有喜形于色，也没客套。接在手里端看了一番后，理所当然的放进了茶几的屉柜里。“D3塔基，是件麻烦的事，丁虎子这伙油盐不进的东西。” “那该咋办，林书记有什么好法子？” “不行，再多给点钱试试？”林书记好像是给出主意。 “行吗？”黄晋良抬头问道。 “现在的人，削尖了脑袋往钱眼里钻，咋不行。” “看那样子，他们根本不在乎钱。” “甚？”林书记脸上有些愠色。 “……”黄晋良皱起了眉头。 林书记从茶几的烟盒里抽出支香烟，用鼻子嗅了嗅，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扭过头来盯着黄晋良说，“你们D3塔改线，还不是为了多赚几百万，你们想着钱，大家忙来忙去还不是为了钱。他丁虎子不在乎钱在乎甚？” 黄晋良琢磨着“不在乎钱在乎甚”的说法，心里有说不出的苦处和无奈。本想拿块名表，让他搭把手。谁想到这家伙的心这么黑，胃口这么大。他也庆幸自己还有后手，慌忙把沙发旁边的提包放在了茶几上说，“对，林书记说的对。还是你有眼光，有见识。”他边说边拉开拉链，包里露出一捆捆百元大钞。“这是三十万，D3塔基的事，还的你费心。” 林书记贪婪的目光迸出了火花，咧了咧嘴角，“嘿，嘿”一笑。这笑容不知是喜笑，还是奸笑。黄晋良感到毛骨悚然，觉得自己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泥潭。 他还是欢颜悦色的和林书记握了握手，怏怏不快的离开了林家。 黄晋良走在稍有凉意的秋夜里，路旁的槐树，摇曳着斑斑点点的光亮。树叶间的灯光，仿佛是林书记那“嘿嘿”笑是的眼睛。别看平时道貌岸然的样子，这傢伙确实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东西。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在和他交往时多长了个心眼，该录的录，该记的记。到时候也有个交代。 黄晋良今天没开车，心烦意乱的朝前走。甚时候身后一瘸一瘸的跟了个人，都不知道。那人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扭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啊！丁虎子？” （九） 丁虎子早就觉得黄晋良和林书记鬼说鬼道的有猫腻，只是没有真凭实据。那天正好从李音音家路过，听见屋里让人脸红气喘的“嗷—嗷—”声。无意有意的闯了进去。 当他把这对男女的“艳照”收入手机后，不由的暗暗偷笑，“看你狗日的，以后敢不听老子的。” 这几天，他一直偷偷的跟着黄晋良，看看这两个人究竟在做什么见不行人的勾当。今擦黑七点多，尾随着黄晋良来到小区门口，知道他又去找林书记鬼圪捣。 没多长的时间，见黄晋良走出小区大门，就不声不响的跟了上来。 “黄经理好？”他歪着脖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黄晋良。 “好。”黄晋良不知怎么应对。在路灯下面看不清他那七抽八扯面孔，但那阴阳怪气的声调，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想送你件东西”丁虎子说。 “什么东西？” 丁虎把几张复印纸递到黄晋良手里，借着路灯的亮光打开一看，是那天他在音音家手机拍的照片。 黄晋良脸色顿时通红，突然间又煞白煞白的有点发抖：“你……” “我是把它送到你们公司，还是送到市纪检委？” “丁虎子，千万别、别……”黄晋良几乎哭出声来。 “铁塔占地，你和镇里是不是写过东西？” “……”黄晋良有点为难。 “林书记和你是不是有什么交易？” “……”黄晋良没做声。 “有没有？”丁虎瞪起了眼。 “有。”黄晋良哆嗦起来。 “给我！” 他知道林书记是这块地盘上的“土地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敢翻脸。黄晋良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里面有条毛毛虫爬来爬去。 “给不给？”丁虎子一把上去掰住黄晋良的右手中指，稍一使劲，痛的他“嗷、嗷”直叫，差点跪倒在地上。 “不给，老子就把这东西发出去。”丁虎子晃了晃手机吼道。 黄晋良知道，这些东西一发，他就完了，他就会被徐曼像狗一样的踢开，他用心血换来的锦绣美景，马上化作烟尘。他早厌恶了在徐曼跟前那种像上了发条般的生活，更憎恨林书记这些人贪得无厌的丑恶嘴脸；是这些人已经把他推到了牢狱的门口。 他明白丁虎子这帮人不是善茬，迟早要把这些抖落出来，到时候自己是在劫难逃。被人抓进去，还不如自己走进去。也许能减轻自己的罪责。他咬了咬牙横下心说：“给，给你。” “去哪儿拿？”丁虎咄咄逼人的目光像刀子一般。 “音音家。”黄晋良和丁虎子一前一后，向李音音家走去。 音音家亮着灯还没睡，丁虎子等在门口，让黄晋良进屋拿东西。 没等多长时间，黄晋良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沓复印件。他好像摆脱了痛苦的折磨，走路的样子轻松了许多。 （十） 丁虎子接过黄晋良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听着黄晋良的详细交待。 “这是我们公司和镇里签的合同；这是我们公司转到镇里支付村民征地款的凭证存根；这一百二十万预付款，到现在也不开收据。你记住了没？”黄晋良问道。 “嗯、嗯。”丁虎子点了点头。 “这六张，是我在银行提现的存根，一共九十万，全部给了林书记。” 他拿手机捅了下丁虎子说，“手机里有我和他当时现场的录音，咱俩加个微信我转给你。” “我不会玩手机”丁虎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到时候，你敢不敢作证？”他问。 “敢！”这个字，黄晋良说的那么铿锵有力，像铁锤砸在了铁砧子上。 丁虎子再没有吭声，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那复杂的感情全部倾注在了他歪着脖子的眼睛里。他用他嫉恨一切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个曾经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的男人。 黄晋良回到屋里，音音已为他熬好了一锅红枣小米粥，盛在碗里端到他的面前。因黄晋良经常在外喝酒应酬，胃老难受。每回来了总要给他熬粥喝。 当他端起碗，右手拿汤勺时，音音见红肿的指头心痛的问：“指头咋了？” “没事，折了一下。”他没敢提丁虎子瓣手指的事。 “你别动，我来喂你。”音音夺过粥碗，轻轻吹了吹勺里的粥，送到他的嘴边。 他咀嚼着香甜的小米粥，深情的问：“你为什么爱我？” “不知道，在医院你跑上跑下给儿子看病时，我就觉得你是个靠的住的人。” “我一个外乡人，你不怕我扔下你走了。” “你不是那样的人，有异心，早就不来了。” ”是吗？“ ”看你平常那一时也离不开，做甚也怕委屈了我。“ 黄晋良张了张嘴，好像还有什么要说，觉得难以开口，又咽了回去。音音看着他那犹犹豫豫的样子急了，”有甚你说呀，如果你把我当作最亲的人，心里爱你的人，你说！“ “我可能要坐牢。”他垂下脑袋低声说。 “不怕，我给你送牢饭。” “真的？”黄晋良追着问了一句。 音音放下碗，捧起黄晋良的右手，把伤了的指头放在嘴边，说“一个女人，图的是一辈子有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 “你能真心对我好一辈子吗？” “能。”音音把他伤了的指头噙在嘴里，两眼滚着泪花，“不管你穷了富了，好了坏了，我要跟你好一辈子。” “音音，我的好音音。”黄晋良搂着她倒在了炕上。 “我想要你。”李音音拉着他的手，“要你一辈子不要离开我。”其实，女人的爱是痴情的，用音音的话说是猪油蒙了心的爱。当她把她的身子给了你的时候，就把心也给了你。把她一辈子的嬉笑怒骂、喜怒哀乐，一切的一切都给了你。黄晋良在真心与真金的天平上，抉择了真心。他覆在音音白皙柔滑的身上哭了，哭的那么伤心，哭的那么痛快。哭的那么心旌荡扬，酣畅淋漓。 这天黑夜，黄晋良把他个人的三张银行卡交给了李音音，并在耳边告诉她，卡里有七十多万，是他这几年的积蓄。密码是…… 当黄晋良收到市军分区转发来的文件时，林书记也同时收到了同样的文件。文件的主题词是：保护纪念革命烈士的陵园场馆，开展爱国主义教育活动。具体内容是，圪㙩沟的烈士墓地，要重新修建，重点列为全省青少年爱国主义活动的教育基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