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年

禹辛

图：年三十，在我家院落燃放鞭炮

《过 年》

作者：李郑民

编辑：禹 辛

配图：作者、网络

歌曲：儿时的年味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过年的期待逐渐淡泊了……

小时候盼望过年。记得刚进入腊月，就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日子等过年，跟小朋友们谈论最多的话题也是过年，经常夸大其词的吹嘘过年时自己能穿什么样的新衣服，吃什么样的好东西，得多少压岁钱……

儿时，对过年的期盼里，永远有那棵高大盆栽落叶松的记忆。英俊、聪明的哥哥在落叶松枝上缠绕了一百多个彩色小灯泡，年三十的夜晚，在闪耀着赤橙黄绿青蓝紫还有莹白之光的气氛里，开启了年终岁首的守候。

距离过年还有几天的时间，姐姐就开始带着我手工赶制贺年片。自制贺年片就是在裁成相应大小的硬纸片上作幼稚的画，涂辣眼球的色，写祝福的小嫩语，穿个小洞挂上细红绳，一个贺年片就成了。越制越多的贺年片，让成就感满满。俩弟弟也忙着在整张硬纸板上剪下圆形且带有人物头像的“啪叽”。这种正规的“啪叽”是要花钱买的，于是，他俩就用收集到的废烟盒纸叠成三角形的“啪叽”，总之多多益善。

图：儿时制作的部分贺年卡

我们还在裁成长方形的彩色纸上用毛笔写谜语：远看寺边一头牛，近看二人抬木头，西方有个好女子，一人发火身遭囚。（打一行为）；高腿小脚王大娘，细吹细打进楼房，刀枪锣鼓都不怕，两手一拍见阎王。（打一昆虫）；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打一食物）等。哈，还有不靠谱的混谜语：去时慌慌张张，回时安安祥祥，回头一看，尖朝上。（打一排泄物）

小时候的年三十没有春晚，年夜饭也算不上丰盛，但过年的氛围异常浓烈。爸妈给的一元压岁钱，早就想好分几次买三分钱一根的冰棍和水果糖块，计算着一块钱省着花能花多久。这笔“巨款”放进兜儿里沉甸甸的。

图：猜谜语

跨年度饺子必不可少，那时候的饺子馅多为萝卜、白菜和肉。午夜钟声响起，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此刻，市政府广场上的焰火也在猛烈震响的花炮簇拥下腾空升起。腾飞的精致焰火如昙花一现般在新的流彩接续中消失，而后再腾飞、再消失……那流连于孩童时代的焰火，定格于脑海，以至于过去若干年，依旧能回忆起那原始的午夜礼赞。

年夜饺子还没吃完，左邻右舍的小朋友们一窝锋的进了家门。大弟弟领着小朋友们扇“啪叽”，小弟弟带小朋友们玩扔口袋（站在一条用粉笔画的直线外，往两米外的小圆圈里扔口袋，扔进者为赢）。姐姐和我带着朋友们猜谜语。

图：年三十的饺子

大弟弟的“啪叽”扇的虎虎生风，不多时就赢了不少“啪叽”。我也曾好奇地扇过“啪叽”，可无论怎么用力，从各种角度下手，始终没把“啪叽”扇翻过。大弟弟曾送我一个粉色蝴蝶结的发卡，是那种在衣服上一磨擦就出香味的香玻璃发卡。我问他发卡哪儿来的，他说是玩“啪叽”赢来的。我说这发卡肯定是输“啪叽”的小朋友偷拿家里人的，赶紧送回去。他听话的送了回去。

哥哥负责发奖品。他面前摆了俩大纸盒箱和一个小纸盒箱。一大纸盒箱里面是炒花生，另一大箱是炒毛嗑。小纸盒箱里是贺年片。花生和毛嗑都是自家出品。每年开春，妈妈都会在前院沙土地上种花生，沿着一圈围栏边种上许多向日葵。北方特有的黑土地加上充足的阳光和水，地里的韭菜、芹菜、辣椒、茄子、黄瓜、豆角和西红柿此起彼伏的长。到了秋天，架上一串串的葡萄泛着成熟的色泽，倒垂在涎液欲滴的视野里。成熟的花生秧很扎手，但拔出根部成嘟噜的花生却相当解压。永远朝着太阳生长的向日葵，此刻被脸盆大的脑袋压弯了腰，丧失了跟着太阳转的功能。秋季的收获是成熟植物穷极一生的价值体现，每一种每一粒都让我们珍视。

图：中学时期的哥哥：李建国

猜中谜语和扔进圆圈口袋的小朋友们，都跑到哥哥那儿领一小杯（一大杯给不起）的花生或毛嗑。哥哥面前的孩子们越聚越多，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被哥哥迷住了。哥哥长得帅气且聪明，对学习不太上心但成绩不错。哥哥思维敏捷，语言表达能力特强，他的众多特长之一就是讲故事。他讲的《兔子与狗熊》的故事是现编现讲，且内容非常吸引小朋友。哥哥的自编故事没有底稿，且连讲了十几天后才堪堪结束。哥哥也讲书,《武松传》他讲的特别出彩。待他讲到：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时，小朋友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去。有段时间，许多小朋友听上了隐，吃完晚饭就往我家跑。他们缠着哥哥讲了一段又一段故事，有时讲得太晚，家远的孩子就留宿在我家。

图：前排右一是大弟弟：李卫国与战友们的合影。

过年，是有色彩的。儿时过年是亲情四溢的阖家团聚，是友爱邻里在情感交互，是成长路上的无限希冀，是春光乍现的粉色记忆。

1975年的春节是我一个人在家过的。那时候的家在本溪东芬安建街。年三十那晚非常冷，北风扬起清雪，在天地之间朦胧出温暖的假象。

那夜我炒了几个菜，已经记不清是哪几个菜了，只记得把炕烧热了。

那时候，妈妈1972年去世后，爸爸、哥哥、姐姐和弟弟们都陆续离开了本溪。1974年，爸爸心肺病很严重，几经申请，被批准回山东老家养病了。1968年在市高中读高三的哥哥，在本溪县高官公社下乡两年后回了山东老家，后又辗转去了河南新乡，在军区供销社当售货员。1973年我去新乡看望哥哥。那时的哥哥27岁，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他依旧帅气，穿上防水工作服站在部队供销社鱼肉摊位前，霸气十足地维持部队家属买肉秩序。他挥舞大砍刀麻利地大卸肉块，豪爽的卖换来开心的买，供销社里充满了欢笑声。

图：小学时期的小弟弟：李敬国

俩弟弟在上中、小学的年纪时，陆续被姨和姑姑接走了。后来大弟弟当了兵，是技术兵。大弟弟能吃苦，战友们都以为他是农村孩子，他也不否认。每次技术考试大弟弟都名列前茅，投来的都是羡慕和怀疑的目光。小弟弟离开本溪时还在读小学，他从小就是班干部，品学兼优地渡过从小到大的读书时光。

1968年10月13日，姐姐和我随着市一中的同学们下乡到本溪县兰河峪公社的不同大队。不久，姐姐回了山东老家，再后来，去了黑龙江建设兵团。

三十那晚，我没有喝酒（也没酒喝），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背光的墙壁上起伏，恍惚中似有亲人与我共渡年夜。不隔音的平房传来邻家的欢声笑语，煽情了我的孤寂。有那么一瞬，思绪是混乱的，无数与亲人们共处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尽管用60瓦的大灯泡将窄小的屋照的通亮，眼里看到的年依旧灰蒙蒙。

情，这种自然感应，缺了是无情，过了就有些神精了。我默念：人生得丧何须计，一任浮云过眼来。

图：那个年代的“合社”

吃完年夜饭，我赶紧包饺子。午夜钟声一响，我吃着用哥哥邮来的白面包的饺子，弟弟邮来的南方甜蜜桔子（桔子邮到本溪时有些冻了，吃到嘴里有点微苦），穿上姐姐邮来红毛衣时，嘴里很甜，心里很暖，心底不断涌出幸福的蔚蓝色泡泡，感觉室温只有8--9℃的小平房也不那么冷啦，。

站在岁月的高处，看来时的路……碎片化的记忆在时光之梦中再现了生我养我的父母亲，他们的音容笑貌里延续着爱与期望。我握紧契合了父母意志的生命接力棒，奋力向前……

2025，迎来了我生命中的第72次过年。过年了，又老了一岁，对过年的仪式感也有了另类的理解：年纪作加法的同时寿命在作减法。即便如此，小时候欢喜过年的渴盼还是被原滋原味地保留在记忆里，等到下一个过年时，还会唤醒我对那种感觉的怀念。

2025年1月15日

作 者 简 介

李郑民（网名上帝的声音）

1953年生，1968年毕业于本溪市第一中学。大专文化，电气工程师。1968年本溪县兰河峪公社新城子大队城里小队下乡知青，1987年毕业于中央广播电视大学自动化仪表专业，曾任本钢计控厂电气工程师。曾在《本溪日报》《本溪晚报》和《本钢日报》发表文章和诗歌40余篇，2004年，创作了第一部长篇小说《伊然》，18万字，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并于《本溪晚报》连载。2014年，创作了35万字的长篇网络小说《行走中的遗漏》，受到网友佳评。2020年受《本钢日报》之邀，成为都市伴侣栏目专访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