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光不熄

🇨🇳 张久衡

　　俭朴的岁月并未削减过年的喜庆氛围。在上海蝴蝶牌缝纫机的助力下，旧衣改造得心应手。记忆中第一套新衣服，是姐姐在农历新年前为我赶制的，款式仿照当时流行的人民装。彼时我刚上初中，若不是过年，平日里穿的外衣几乎都是旧衣改制的。姐姐看不下去，便对母亲说：“给弟弟做套新衣服吧，都上中学了，应该有中学生的样子。”母亲叮嘱姐姐把衣服做得长些、肥些，以便我长高后还能穿。姐姐默默应允。就这样，读初中的第一个春节，我便有了一套新衣服。衣服很快成形，试穿时还算宽松得体，最后才把衣袖上的线缝好。那件衣服承载着姐姐的心意和母亲的期望，也承载着我对新生活的憧憬。

过完春节，新衣服就被我珍藏起来。寒假开学第一天，我又穿上它，一路哼着每周一歌走进校园。那天籁般的嗓音总会在不经意间随心飞翔，一走一过的老师不难发现，偶尔对着空旷校园唱一嗓子，那回声自然会抓住老师的耳朵。若是一时间听不到我的歌声，老师总会问我的班主任老师。

　　老师特别喜欢我这个天真快乐的少年，尤其是我穿上“人民”装左胸口处的内兜别上一支钢笔，显得格外斯文。可我的天性却没那么文雅，甚至有些仗义执言。那个年代老师的压力很大，不敢管调皮捣蛋不爱学习的学生。他们身上虽没什么历史污点，却背负着沉重的成分包袱。多亏学校有一位慷慨激昂、政治开明的郑校长，亲自陪同新上任的班主任老师走进班级引荐给同学们，“我们的学校不能是运动的屠宰场”，这一句话至今仍记忆犹新。不愿背黑锅的都是知名大学毕业的老师，纷纷投奔校长而来，教育局韩局长与郑校长是同学，能把这些老师引渡到我们学校保护起来，可见我们学校的校风真可谓是：“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有了这些老师，我是幸运的。有了这身“人民”装，我更加从容不迫。自那时起，我与老师建立了如父如子般的深厚情谊。最后一任班主任老师，为我开辟了一条切实可行的未来之路。

　　这一年的十月天空格外晴朗，我参加了童声版的领唱领诵《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在市灯光球场开演。饱满洪亮的童音，真挚的情感，在心海里起伏，在脑海里荡漾，仿佛毛主席从我们身边走过。接下来的一曲《黄河大合唱》，又仿佛是在它的诞生地，延安的宝塔山前，我接过革命音乐家冼星海的指挥棒，随即指挥这部史诗般的革命必胜、人民必胜的新中国解放前奏曲。

《黄河大合唱》这首让历史不朽的作品，在烈士山脚下的这座城堡式的灯光球场演绎。阶梯式观众席与台上的合唱队一齐互动，排山倒海的声浪激打着我的指挥节拍，群情激昂的声音此起彼伏，飞出场外。此时的灯光球场仿佛是声音的海洋，发出了震耳欲聋般的强大声场，在山谷中回响。

科任詹老师和我的班主任老师在排练现场耳语时设想，这次歌咏比赛应选一名男生担任指挥，给这部《保卫黄河》增添一些阳刚之气，一定会出现不同的演出效果。选谁呢？詹老师心目中已经把我推荐给了排练老师，与我的班主任老师不谋而合。若不负期待必将胜劵在握赢得比赛。詹老师把我领到音乐老师办公室交给杨老师进行辅导，杨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战地新歌》，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的歌曲集，第一次跟着老师一字一句地读谱学唱，然后教我拍子的打法，心里别提有多惬意。

　　萦绕在我心中的两首参赛歌曲是如此神圣，梦里都在打着手势与老师示范的神情一起交融。几次的预演排练将学习成果得到巩固，我的音乐潜能开始滋长。驾驭合唱队的能力一次比一次提高，在我心里合唱指挥是如此美妙。而指挥手势一给，声音的轻重缓急仿佛是随着拍子的强弱而强弱，情绪随着拍子的激昂而激昂。合唱指挥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与音乐融合在了一起，我曾在通向未来人生的岔路口上交集。

请跟我一起与音乐为武吧！当文字不能完全表达我的心境，是音乐垂帘了我的心灵，又是音乐的慰籍使我坚强。我学着老师示范的手势，跟着音乐一起……恍如是昨夜的梦与音乐一起交错。

我暗下决心不负期待，从零基础开始消化学习深得指挥要领，演练几次心随旋律而奔涌，指挥意识由被动到主动逐渐灵动起来，指挥手势与音乐节奏基本稳合。詹老师见罢很是为我高兴，一再鼓励我说，世界指挥大师都是由男士担任，你具备这个条件不要胆怯。不是一个老师看好，是教你的所有老师。一定要给老师们增光，克服困难也要圆满完成任务。

　　我的年龄对这部伟大作品的认知程度是有限的，模拟上台时，心脏总是怦怦直跳。老师发现我的状态及时为我做心理调教，要有旁若无人压倒一切的态势，作为合唱指挥从容面对，战胜自我才能驾驭舞台征服观众。几次排练磨合感受着意想不到的满足与收获。它来自所有老师，来自合唱队的同学给予我的力量。我感激老师每一次排练过后的总结与叮嘱，此刻，你一个人的状态影响着一群人的状态，不是我一个人的战斗，而是领着千军万马投入一场志在必得的决战。

我从新华书店购买了《黄河大合唱》歌曲集。从李焕之写的前言、张光年即（光未然）写的歌词、钱韵玲写的后记全部通读一遍，我的胸怀里汹涌着黄河的怒涛，我的命脉中流动着炎黄子孙的血浆。

初生牛犊不怕虎，当我穿上人民装，走上舞台便充满了勇敢与自信。紧接着最后一个休止符戛然停止，我止不住热泪盈眶，我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压住，好像与黄河奔流的力量一起，抱定信心决胜比赛，一举夺得全市中学生合唱比赛银杯大奖。

人民装穿在体外，将款款深情装进心怀。它记载着艰苦创业路，它抒发着人民豪迈情。它承载着母亲的期盼，老师的期许，倘若这篇文章能成为新的动力，我将继续为人民讴歌，为祖国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