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北大荒的第一个春节

网事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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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龙快要过去，瑞蛇即将来临。这是回首的时刻，也是前瞻的时机。今天，2025年1月15号，腊月十六，我拿起手机，翻看美篇，看到许多美友回忆青春年少时的春节美篇，也不由的想起1971年我在北大荒过的第一个春节。

那时，我才十六周岁多一点。因为想家，我们1970年5月刚到北大荒的几个女知青从下午起就默默地流泪。大约3点钟左右，指导员王法胜和妇女主任林兰凤大姐到宿舍看望我们，见到他们 ，我们委屈地哭出了声，和我同岁的荒友XX边哭边抽泣地说：“指导员，我们想回家过年，让我们回家吧。”指导员抚摸着她的头说：“都还是孩子啊，等兵团有了新政策，知青可以探亲了，明年我让你们都回家过春节。”

忘了晚饭吃的什么 ，我们早早睡下，但从大家的翻来覆去中我断定，谁都没有睡着。我穿上棉衣棉裤向外走去，只见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下得是那样的无声无息，武装排的女知青背着枪在巡逻 ，雪皑皑的地上留下了她们的串串脚印。

多么寂静啊！这哪像过春节？我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出现了往年在上海家中除夕夜家家吃团圆饭和弄堂邻居欢声笑语的情景。

灯火明亮的堂屋里，放着大小两张八仙桌，大的一张上坐着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哥哥和小堂弟，小的一张上坐着我们姐妹四个和两个堂妹妹。我们小桌上的菜和大桌上的菜一样，只是没有当中的紫铜色火锅，但婶婶会将火锅中的蛋饺、肉圆、爆鱼一一烫好端过来，而且到最后还给我们每人盛上一小碗浸透了各种食材美味的汤。刚添进去的炭烟和热气缭绕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叔叔和父亲推杯换盏，妈妈和婶婶唠着家常，我们姐妹一起逗着才几岁的堂弟，让他做各种怪动作。妈妈生下哥哥后，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婶婶也连着生了两个女儿，所以小堂弟的出生，给两家人带来喜悦，重男轻女的爸爸尤其喜欢他的小侄儿。

吃到高兴处，爸爸将3岁的小侄儿抱着坐在他的膝上，喝一会酒就会用筷子🥢夹点菜放到他嘴中，他小嘴叭叭得嚼着，叫着，“大大(大伯伯）最欢喜我。”华发早生的大伯父被小侄儿骗得眉开眼笑。立马将大拇指和十指放进了嘴里，吹起了自已创造的土音乐🎶，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后来，他还让侄儿骑在他的脖子上。老夫聊发少年狂，这是我和我们全家第一次看见爸爸这么开心，这么不再端着家中老大的架子。那时我还不懂“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只是在心中想，要是天天“都过年”多好啊！

仿佛只是眯了一会眼，我就被鞭炮声震醒，待起来已发觉弄堂里弥漫着火药味，地上铺了“红地毯”。弄堂里的大人孩子都穿的干净体面，见面互相作揖祝福：“新年好，新年好，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女孩子们穿着新衣互相走动，互相欣赏。无论走到哪一家，哪家大人都会抓一把瓜子和糖块放在来人手中。而男孩子们则捡地上没有响的小鞭炮🧨随意扔着，我怕他们的小炮扔在我身上，将新衣服炸个小洞，便远远的躲着他们，可他们却作出偏要丢在我身上的滑稽样。

初二，我的已婚大姐带着刚出生几个月的女儿来拜年。大姐结婚三年才生下大外甥女丽华。由此，爸爸妈妈升格做了外公外婆，我也做了小阿姨。虽然姐姐姐夫年年初二来拜年，但这一年的初二家中来了第三代，更平添了喜气和欢乐。上午妈妈和婶婶一起做饭，好在硬菜都是现成的，这顿饭做的又快又丰盛。饭桌上大家抢着抱小丽华，邻居们也进来看，都在夸她长得漂亮。

午饭后，妈妈和爸爸抽空给我外婆拜年，然后赶回来安排晚餐。

妈妈穿一件黑女衣呢面驼绒里大襟棉袄，黑色中式哔叽裤，脚穿自己新做的黑乌绒面的棉鞋，到理发店吹了年前刚烫过的乌发，临走又一次洗脸，在梳妆台前抹雪花羔，而父亲则是雪白的府绸衬衫上套一件烟灰色皇后牌手织鸡心领毛衣，外穿藏青色呢子中山装、藏青色呢西裤，藏青色呢压舌帽和擦拭的铮亮的黑色皮鞋。

妈妈打扮完毕拎着放了五花肉、年羔、木耳香菇的大竹蓝和爸爸一起去给外婆拜年。而和外婆生活在一起的大舅舅则在正月十五请出嫁在外的姐姐们弟弟和妹妹们回娘家团聚。

初三是妈妈宴请她的姐姐弟妹的日子。也是这年，妈妈将宴请舅舅舅妈、大姨妈大姨父、小阿姨小姨父的任务交给我，亲戚们住的都不远，走街串巷，年前，利用两个晚上我就将妈妈的宴请信息全送到。记得，到二姨家时，二姨夫说：“倷姆妈又要忙了，阿拉还是不去伐。”“侬勿要一锤定音定太早，大阿姨还唔么发声音呢！”我竟用刚从书上看到的成语用普通话一本正经的回答二姨夫。他先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说，“侬跌个小鬼头看格书不少啊，去格，去格，就凭侬格句闲话也一定去。”现在想来，我的外交活动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呢。

当口腹之欲不能满足，当孤身一人独自过除夕时，我便用追述以往吃过的美食和情景画饼充饥。一时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家中，又沉浸在往昔快乐的春节中。此时，我的思绪像脱了缰绳的野马，思绪万千，再也无法入眠，便点起油灯，叭在身旁的箱子上疯狂的写起信来。那时我还没有手表，不知道写到几点才停下笔，只知道一下子写了好几封信放在枕头下……

也是只眯了一会儿就是大年初一早晨，但连队静悄悄，没有一点鞭炮🧨声。我一夜没睡多少时间，又加上写了几小时的信，肚子早就饿了，身边也没有一点零食，只得忍着。春节期间，连队吃两顿饭，因是初一，上午每人发一团面，一碗饺子馅，自已包好到食堂下，可我们在家只会包馄饨，不会包饺子更不会擀皮，好在每个宿舍都有京、津、哈或齐市知青，她们从家属家借来擀面杖和面板帮我们新来的上海知青擀皮，手把手教我们包饺子，但我们包时不是馅放的很少，就是馅放的太多将饺子皮撑破，于是不得不将馅重新放在碗里，让擀皮的荒友再重新擀，如此反复，待饺子吃到嘴里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后，我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我边吃边担心的说，“我饿了一上午，大年初一饿肚子，会饿一年的。”而老知青们说，没这么回事，你们比我们幸运，去年提倡过一个革命化春节，我们的大年初一是在抓革命促生产中度过的。

仿佛只眨了一下眼， 就又过了54个春节，我竟到了古稀之年。那时，看见古稀老人 ，见他们的容颜形体是那样的沧桑，以为他们日之将息，为他们感到悲哀。现在我自已也到了这样的年纪，却有点木然，不知自已也老之将至，总觉得自已还年轻，总觉得自已还是北大荒那个除夕夜狂写信倾诉思念的小姑娘。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说“初一饿肚子，便会饿一年”的傻丫头。

尽管我们青春时代的物质生活不丰富，但我又是多么希望还回到那个年味十足的春节啊！尽管在连队过的第一个春节有缺憾，但我又是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让我再经历一次，因为那样我又可以再年轻一回。

然而，生命是没有倒转的，即使刚刚过去的那一瞬间也不能与眼下的这一瞬间一起停留，我们这代人都不可能再回到青春。但青春可以重温，可以书写，书写可以让青春往事在岁月的长河中永驻。我，是多么感谢“青春栏目”组举办这次征文，让我有机会又一次在青春长河中重温往日的温馨，重见我往日的亲人。

文/编辑 周存网

照片三、四网络

其余自拍

这篇文章获得了祥龙文彩奖感谢平台和“我们一起回忆青春”栏目组所有老师的鼓励。我当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