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欠款 我已经勾销

记录者

好不容易找到桃姑妈的联系方式，上午给正在会同县人民医院住院的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玉清十一年前借的两万元钱不用还我了，我要他们放下这事，安心养病，好好保重身体。

桃姑妈姓粟，叫连桃，其祖上与我们家是世交。父母亲为什么要我叫她姑妈我是不清楚的，我只晓得从小就这么叫，包括对她的妹妹粟连美也是这么称呼，她的哥哥粟连斌我也叫满满。

桃姑妈的丈夫叫梁奇广，按辈分，我叫他满公，曾经是我们大队的赤脚医生。母亲生病那阵子，他对我妈照顾挺多，也挺好。

十一年前，也就是2013年的一天，正在茶屋陪客人聊天的我接到一陌生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自称秧蚂仔，我一听就晓得是桃姑妈的大崽，时任暂板村主任的梁玉清。

我喊了一声满满，问有什么事。他说他正在一个大型工程投标现场，急需五万元。听口气，似乎十万火急。

我说我才投资了一个茶馆，花了一百多万，手头不方便。

他说实在不行两万也可以，救急！而且说最多三天就还给我。

我想都是乡里乡亲，还是家族长辈，又是有头有脸的村长，那就想想办法呗。

一个小时候后，我把东挪西凑来的两万元钱打进了他的银行卡。

三天后，我没有等来他还钱的电话。

五天后，我给他打去电话问怎么没见还钱。

他说，不好意思，一直忙，马上还。

十天后，没还。

一个月后还是没还。

大约过了半年，我再次打去电话，问他还钱的事。他告诉我正在村里装木材忙着发车，没有时间给我转钱，要我自己去取一下。

我想终于可以拿到钱了，便满怀信心开车回到村里。

当我紧赶慢赶赶到村里，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再打电话，手机应答无法接通。问他的母亲桃姑妈，姑妈说，他出去已经好多天了，根本不在村里。

我这才意识到他在骗我，在躲我。

那次，我没好气的讲了姑妈，姑妈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声长气。

回到怀化，我拨通了堂兄云枝的电话。云枝说，秧蚂仔早就难掉了，外面欠了大几百万。暂板没有几个不上当的。

我晓得，这钱是要不回来了。之后，我再没找过他。

据说，他后面辞去了村里的任职。

据说，他从村里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

据说，他有一年患上了急性胰腺炎，差点丢了性命。

据说，他出了一次车祸，腰椎打了六根钢钉，但终究捡回了一条命……

2022年盛夏的一天，正在大丘背晃悠的我听奇林满公说他父亲得了肾坏死，每个星期都得去会同做透析。我跟杨姐说，看看奇广满公去。

见到我们，满公很惊诧，姑妈也很讶异，他们肯定在想我是去讨账的。

我简单问候了两位老人几句，给他们塞了两百块钱，便匆匆告别。我知道，再待下去，他们会提起钱的事，真提钱，我们都会很尴尬，我的心里会不好受。

昨天，带二姑妈回了趟大丘背。返回路过桃姑妈家门口，碰巧遇上连美姑妈，便问桃姑妈在不在家。连美姑妈说，他们老两口都在会同人民医院住院，已经十多天了。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帮着姐姐姐夫看家守屋。

我心里咯噔一下，喃喃道，这两老命怎么这么苦啊！

回怀化的路上，我一直在心里默默盘算，是到了把这笔账抹掉的时候了。

不过，还是想问玉清满，这些年，你有愧悔吗？

（2025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