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隙碎笔

飘雪

可能是因为一直感冒吧，最近心情总是不好，学校已经放假，我先狠狠地浪费了两天的大好时光：在冬日明媚的阳光里 ，临近中午才起床，草草吃过一顿不算精致的早餐，就窝在沙发里发呆，刷视频，然后，思考人生。

（一）

和高中时候的同学燕云微信聊了一会儿，得知她在市里做住家保姆，照顾一个身患抑郁症的老人，每月赚几千块钱的收入。燕云告诉我老家的工厂都不景气，赚的钱太少，而她的儿子再过几年就要结婚了，家里正等着用钱，于是她便抛家舍业地来到城里做了住家保姆……

我想起三十年前我们一起在小镇上读高中时的情景。那时候大家都有一个好好读书改变命运的梦想，可是现实很残酷，当年的高考升学率非常低，我们这所普通高中班里能上大学的同学寥寥无几。在那个千军万马抢过独木桥的年代，我成了那个比较幸运的佼佼者，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虽然收入不高，但在这个城市足以立足。燕云则同大多数高考落榜的女孩一样，回乡务农，先是在镇上的厂子里做女工，干了几年之后嫁人生子，丈夫打工赚钱，她在家里操持家务，人生便成了另一番天地。

人生百态，各不相同，但无论哪一种状态，总要生存，总要活下去。苦也罢，累也罢，有父母，有儿女，有牵挂，有动力，还有自己，所以，无论是谁都没有权利不好好生活，不好好努力。

（二）

昨天母亲打来电话，告诉我本家的大哥死了，说是大哥，他却是我父母的同龄人。母亲和我说着前去吊唁的事宜，我机械地回应着母亲的安排，眼前闪过父亲的丧事上这位大哥前后忙活张罗的情景，那时他身康体健，步履矫捷。如今，八年过去，他也走了，因为脑溢血，缠绵病榻三年之后，耗尽了原本健硕生命的最后一点活力，就去到了另一个世界。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态，我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有悲伤，有感叹，但更多的也许是无奈吧。村子里的老人又走了一个，人生真的是一场又一场的离别，无法左右，只能接受，然后我们依然在这个世界上努力地活着，向死而生。

既然无法改变什么，那就好好地过好每一天的日子吧，又要过年了，楼下的大厅里物业人员又在忙着向业主分发新年的对联和福字了，火红的颜色，透着浓浓的喜庆，我领了一份，计划着等做完卫生就把它贴在门窗上。春天，总是要来的。

（三）

最后，我想说一说我的母亲。她如今已经七十七岁了，八年前父亲离世至今母亲一直独自居住在老家的旧宅院里，她积极地、乐观地生活着，从来没有过哪怕一丁点儿的自怨自艾，我很佩服她强大的内心世界。

老家的院子里有山楂、核桃、柿子树和一架葡萄，母亲精心管理着这些果树，每年还要在院子里再种下几畦大蒜和大白菜，除了自己食用，还供给着城里的我和弟弟两家人食用。因为这些果蔬，母亲一年春、夏、秋三季都很辛苦，但她乐此不疲。母亲从来没有因为孤独和寂寞而让我们经常回去看她，她总是跟我们说：没事儿别总往家里跑，工作不忙的时候自己也好好歇个周六日，我这里一切都好，不用你们惦记，啥时候树上的果子熟了，出蒜了，出白菜了，就回家捎上些带回城里去……

出白菜的时候正是立冬时节，有一年出菜突然下起了冰雹，母亲一个人顶着草帽披着破棉袄，在冰雨中抢收了上百棵大白菜，自己淋成了落汤鸡，她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心疼得不得了，埋怨她收菜不要命，她却乐呵呵地像在讲述一件有趣的故事。家里有一个这样不矫情、不娇气又自强自立的母亲，我们姐弟真的省去很多担心与烦恼。母亲就像这院子里的一株老树，春来抽芽儿，秋来结果儿，倔强地生长着，承受着人生四季的辛劳与苦乐，没有抱怨，只有坦然。

人过中年，故乡还有母亲，母亲还依然健康而愉悦地生活着，而冬日的阳光里，我还可以偶尔靠在沙发上发发呆，光阴若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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